杜轻竹还是有点不太敢单独行动，跟着夏青一起去和其他玩家交换信息去了。乌郁金跟着听了一会儿，很不耐烦对面男人的各种语焉不详，向两人打了招呼，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出了门。

她先顺着一架梯子几下爬到二楼楼顶，四处眺望了一圈。这村子不大，傍山而建，建筑不算密集，不过都是颇气派的二三层洋房，没有大片的耕地，倒是种了不少树。

跳回院子里，乌郁金想了想，又去看了一眼水井。初升的阳光下它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废弃井口，周围一圈没铺水泥地面，丛生着茂密野草。

井口不宽，看起来勉强能下去一个人。乌郁金拿出一条昨天她们撕了一条床单拧成的绳子，绑紧一只小手电筒，艺高人胆大地趴在井边把它放下去。

乌郁金装模作样地放了一段绳子下去，手电筒一路磕磕碰碰。纤维从她握着绳子的手心生发，隐蔽地融入绳子，源源不绝地奔流向下，向下探了几米，终于碰到凝实的水面。

她正要铺开纤维探索水下，忽然有人走过来，离她很近地站住了。

“妹子第一次进来，胆子很大嘛。”一个男人笑呵呵地说。

乌郁金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这男人大腹便便，在人群中算是有明显特征，乌郁金对上了他的名字，“徐正龙”。

“找我有事?”

“嗨，”男人笑得满脸肥肉抖动，“妹子，我来给你提个建议。我是进过4次游戏的老玩家了，你跟我结队，我保你过游戏，怎么样?”

乌郁金摇头：“不感兴趣。”

男人像是听不懂，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跟着的那个女人，夏青是吧，一看就瘦瘦弱弱的，我看她自己过游戏都够呛。昨天她也没报自己过关数量吧？我告诉你，这游戏危险得很，你可别倔——”

乌郁金一脚踹上他胸口，把男人踹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滑出几米远。

男人杀猪一样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污言秽语地骂起来，骂女人不离下三路。

一群还留在院子里的男人涌过来，夏青在人群里停住了，杜轻竹跑过来站在她身边，也被她轻轻一下推回人群。

人群嗡嗡地说话，听得乌郁金非常烦躁，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没听，目标明确地几步走到还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徐正龙旁边，抬脚踩住他胸口。

她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徐正龙脸色却立刻苍白再涨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瞬间失声。

“再来烦我就杀了你哦。”乌郁金口齿清晰、甜甜蜜蜜地说，朝徐正龙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说起来这个游戏的机制倒是很方便她大开杀戒，人类社会的法律和警察可管不到这里，不用担心他们在现实里烦人。

徐正龙涕泗横流地疯狂点头，乌郁金踩着他都觉得鞋脏，很晦气地挪开脚，重新走到水井边上，把绳子放下去。

周围一片嗡嗡的人声，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过了一遍水，在井底裹到一具女人的尸骸，高度腐烂，几乎只剩下骨头了。

乌郁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装模作样地把绳子拉起来，把水分拧尽，随手揣进兜里，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

这时候像是深秋，四周的树叶都落尽了，清晨阳光下也显得凄凉。白天的村庄看起来一切正常，乌郁金径直去敲邻居的门。

敲三下，再敲三下，半天没人应，乌郁金正想翻墙进去，铁门喀拉几声，颤颤巍巍地开了。

开门的是个苍老的女人，稍微佝偻着，面孔上皱纹深深。

乌郁金收敛了一下姿势，很乖巧地站直了：“奶奶，我们经过附近的时候车抛锚——车坏掉了，需要在这里借住几天。能不能问问这边都是去哪里买生活必需品呀?”她可爱地歪歪头，看起来人畜无害。

女人看着她，嘴唇张合几下。她的脸上飞快地滑过某种复杂的神情，乌郁金没能辨认出来。

“在南边，村口有家小卖部。个人家里也有些东西可买，有一家人家里卖新鲜的鸡蛋。”她慢慢地说，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小卖部一直开着吗？”

“时开时不开的，一般都开着。”

“好嘞，谢谢您，您是?”

“……我姓张。”

“诶呀好巧，我也姓张。张奶奶，这个送您。真是帮大忙了。”乌郁金摸出一只小蛋糕递过去，十分嘴甜。

她朝南边走过去，步子悠闲，看起来不像是在做生死攸关的任务，倒像是出来郊游。

小卖部是间颇简陋的平房，乌郁金在外面蹲守了一会儿，看来这时候没什么生意，也没有玩家来探查，四周寂静无人。

她施施然推门进去，打量一下店面布局，满意一笑，回身用路上捡的木棍别上了门把。

成排的塑料柜子上摆着米面油烟酒和不少包装花哨的零食和小玩具，一个男人歪坐在前台后面的椅子里吞云吐雾。

乌郁金挑了两包软糖，堆在柜台上，把整额的纸币递过去。男人慢吞吞地晃过来结账，有意无意地把烟喷在她脸上。

乌郁金向他狞笑一下，闪电般伸手把他的头重重按到木柜台上，邦得一声响，整个台子都震了一震。

男人晕头转向地还要挣扎，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精准地把刀刃压在男人的脖子上，立刻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我接单来这杀几个人，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不介意拿你做个添头。”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条毒蛇，“敢向别人泄露我的身份，我第一个来杀你。”

自然而然地暗示，只要你配合，就不会死在这里。

男人哆哆嗦嗦地：“您说，您说。”

乌郁金收回手，看起来又是个人畜无害的年轻女人了，她懒洋洋地吹了吹手指甲：“你们这有几个女人啊？”

男人肿胀的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犹疑的神色，乌郁金把刀拿在手里拋来抛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我说，我说，”男人陪着笑，“我们这女人不多，就，就二十来个吧。”

乌郁金凶相必现：“你敢骗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

照她目测的村子规模，这里至少住了上百人。

男人哭丧着脸：“美女，我们这穷，留不住女人，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跟别人跑到外面去了，不信你去问问别人——”

乌郁金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刀准而又准地插进男人搁在台子上的手指中间，力道之大，不算锋利的刀尖深深没入木头里，“你以为我没做过功课吗？再说一句假话，这刀下次就在你脖子里。”

男人的眼睛无意识地来回打转，态度更加卑躬屈膝：“这，美女，我真不知道啊，她们家里人都是这么说的，有别的我也不知道啊。”

“你妈妈呢？”

男人卡了一下壳，“我娘，”他干嚎起来，“我娘死的早啊，美女，我娘就我一个儿子，你看在她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乌郁金看着他开始涕泗横流的脸，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湿漉漉沾着井水的布绳，猛得塞在他嘴里。

从村尾走出去不远就能看见草木茂盛的一片后山，里面树木密密麻麻，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

午后时分，虽然温度不高，但太阳还是有点晃眼，乌郁金插着口袋从一片密林里走出来，衣服上沾了不少土尘，鞋上染了一圈暗褐的泥。

她哼着歌朝住所走，口袋里沉甸甸地装了不少野果子。

和坐在木凳子上的杜轻竹打了招呼，乌郁金走进房间，看见夏青正坐在床上。她正要把果子拿出来分给她，夏青低声地：“小明，我得和你谈谈。”

乌郁金倒着坐在和梳妆台成套的椅子上，下巴压住手臂，很放松地稍微歪着头：“好啊。”

“……”夏青像是没预料到她如此配合的反应，顿了一下，“你似乎很厌恶男性。”

“没错哦。”乌郁金甜甜地点了点头。

她占用了乌郁金的存在、乌郁金的身体，也继承了她破碎的记忆、她指向明确的恨意。

这样的乌郁金，之后也会爱上男人吗？人类的喜恶真是难以捉摸。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想说，在这个危险的游戏里，每一个玩家都可能掌握到对我们生死攸关的信息。你对徐正龙的回击会不会有点过于冒进了?关系闹僵的话，可能会错失他们那边的线索，导致通关失败……”

“你是警察吗?”乌郁金忽然插嘴，她听起来兴冲冲的，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受到批评生气。

“……是的。”

“喔真的是啊?”乌郁金捧着脸，“我就说你的运动方式和他们都不太一样。是刑警吗是刑警吗?还是特种兵?”

“是刑警……等下，这和我想说的没有关系……”

“喔那个啊，”乌郁金满不在意地扬了扬手，“那你说怎么办才好?要不我去和他道个歉?”

夏青有点不敢置信：“你愿意?”

“道个歉而已。诶你要吃果子吗？我从山里面采到的。”

“山里?村子后面那座山?”

“嗯哼，话说杜轻竹怎么不回房间?”

“我担心当着她的面和你聊这个你会生气……我现在叫她回来。”

“好喔。我顺便去洗洗这些果子，回来一起吃啊。”

“还有交流线索。”

“……还有交流线索。”乌郁金轻轻皱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