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穹沧：“……”

举一反三得很好，下次不要举一反三了。【注1】

郑望天敏锐地察觉到林穹沧语气不太对，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是非常乖巧地闭麦了。

“诶，那边两个，别偷懒！来干活！”厨房帮工看到包包和林穹沧在旁边说话，不客气地招呼道。

“诶，好嘞！”林穹沧应道。

她在一旁的大木盆处蹲下，利索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就开始拔鸭毛。

动作熟练，倒让包包多看了她一眼。

干活归干活，林穹沧的嘴倒是没闲着：“你也是吴桐给骗来干活的？”

包包像个锯嘴葫芦，愣是一句话不肯说，只顾着手上一下一下地拔毛。

林穹沧倒也不恼，笑眯眯的，自己开始琢磨从老妖精那得到的消息。

……

妖精在人界不算多，也不算少，在几千年前也曾与人类和平共处。

但因为妖精相比起人类要长寿得多，又无需修炼就有特别的能力，因此引来了人类的嫉妒。

人界的王突然发动妖精清洗，将毫无防备的妖精们屠戮殆尽。

侥幸逃脱的妖精们被迫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四处躲藏。

有的选择再次回到市井中，小心谨慎地生活；有的选择回归山林中，隐藏起来；有的选择去到修心界，伪装成修士；也有的，选择向人类举起屠刀。

落单的妖精被官府搜捕猎杀，落单的人类被隐匿的妖精绞杀。

妖精与人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妖精成为人类志怪小说中的常客，而远离人类则是妖精给孩子们上的第一课的内容。

这个城池位于修心界、人间界的交接线上，因而常有灵气从修心界溢出，是人间少有的适合妖精居住的地方。

千年前，吴桐刚从山林中出来，隐匿在这城里一户人家院子里种着的梧桐树苗中。

这户人家只有一对小夫妻居住，男的是医者，女的是捕快。

夫妻两人妻子强势些，而丈夫又脾气软和，倒也互补。两人生活甜蜜，为人又都友爱善良，是邻里交口称赞的好人。

但有一日，捕快因为出任务受伤了，倒在了自己的小院中，显出了一条虎尾，被看诊归家的医者正好瞧见。

吴桐冷眼瞧着，心想医者性格如此软和，应当是个怯懦的人，说不定便会慌张逃开叫人，或是报到官府。

可怜这妻子，要被枕边人亲手送上断头台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他的设想背道而驰。

这素来性子软弱的丈夫看见妻子的虎尾，却并不惊慌，仍是大步奔向妻子，将妻子安置在了屋内。

把脉、换衣，上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的妻子，有条不紊，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之后妻子醒来，发现丈夫已然发现自己是妖精，万念俱灰，却不想丈夫竟然笑眯眯打趣道：“平日里，娇娘作风剽悍，原来是因为是‘母老虎’呢？”

妻子见丈夫并无畏惧自己之意，心下也一松，于是故意瞪眼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伸手揪住丈夫的耳朵：“怎么，你不服？”

丈夫连连讨饶：“怎敢，怎敢，娇娘如此，甚是可爱！”

逗得妻子连连发笑。

两人之间再无嫌隙，相伴一生。

吴桐也由此认识到，妖精与人类并非不能共同相处，而他开这葫芦楼，既是为了庇护无处可去的小妖精，也是为了教化妖精们，使他们能够顺利融入进人类的市井生活。

但吴桐最烦恼的事情有三：一是如何扭转人类对妖精的态度，二是如何让收养的妖精们对人类转变态度，三是如何养活这些被收养的妖精。

吴桐年纪已然老迈，维护结界庇佑妖精们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实在无力养活这些妖精，只好派出能够较好地融入人类的妖精，做工来养活葫芦楼的上上下下——包包便是其一。

而作为唯一能看见葫芦楼的人类“幸运儿”，林穹沧成功地引起了吴桐的注意力，并被委任了解决上述问题的重任。

林穹沧：“……”

四个问题换来了四个大难题。

是诈骗吧？绝对是诈骗吧？！

林穹沧头都要秃了。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盯着一只羊薅毛？！

林穹沧当即就骂了一句：“你爹的！”

吴桐倒是好涵养，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妖怪天生天养，我没有爹的哦。”

林穹沧：“……”

林穹沧思考了一下：追本溯源，吴桐应该是从种子开始长成树，然后又化形成妖精的。而这个过程中，作为一棵树，他的供养来自于泥土，也就是泥土就是他爹娘这个角色。

逻辑通√

于是林穹沧火速换了表述：“吴桐，你土的！”

吴桐：“……”

一生要强的林穹沧，今天也没在骂人上服输（？）

……

辛辛苦苦一整天，府里的管事给每个帮工发一吊钱。

包包老老实实地接过了铜板。

包包干活认真，接过铜板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而作为资深打工人，林穹沧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注2】

在干活的过程中，她假借出去如厕，摸鱼两次，又顺便环府一周游；一边干活，一边向大哥大姐们探听消息，唠嗑时间长达三个时辰……

领钱的时候，林穹沧又故意排到了最后一个的位置上。

周边领到铜板的人都老老实实地道了谢，转身离开府里了，只有林穹沧与管事耳语了几句，竟然又得了两吊钱。

林穹沧从后门出来，整个人摇头摆尾，十分得意。

她向包包扬扬眉毛，又得意地把手上的三吊钱向上抛了抛：“包包，如何？看姑奶奶我生财有道！”

包包看得眼红，吞了吞口水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家管事十分抠门！”

林穹沧向包包勾勾手指，悄声道：“你想学啊？”

“想学！”包包点头如捣蒜。

“想学？我教你啊！”她凑到包包身边，故作叹息，“只是我这办法乃是密不外传的，须得是家族里的人才能学。”

包包也犯难了：“那怎么办呢？”

林穹沧侧过身去，偷笑了两下，眼珠子又骨碌碌转了转，故意用犹豫的语气说道：“那这样吧，不如……你认我做你姑奶奶。”

包包：？

包包毕竟也在人间界混过一段时日了，知道姑奶奶并不只有姑奶奶的意思，也反应过来林穹沧是想要占她的便宜。

“沙！雕！你耍我？！”包包从路边抄起一个石头就开始追林穹沧。

“你这逆侄孙女，竟然要谋害你姑奶奶！”

林穹沧一边故意惊叫着往前跑，一边嘴巴上也不饶人，跑得快了还会跳上屋檐歇歇脚，等一下包包——这也让包包更加生气了。

“沙！雕！”

“嗯呐！叫你姑奶奶干啥呢，乖侄孙女？”

林穹沧整个人上蹿下跳，像一阵龙卷风刮过梧桐城。

院子里，老奶奶看见在自己院墙上飞快奔跑的林穹沧，惬意地呷了一口茶。

“年轻，真好啊。”

一路鸡飞狗跳，一人一妖回到了葫芦楼里。中途，林穹沧甚至还讨价还价买了几个包子，又买了点花肥。

包包：谢谢，已经感觉到被轻视了：）

包包一直追着林穹沧追到了葫芦楼，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赚了一吊钱，但是还没有用这些钱买来食物。

但妖精们耳聪目明，早就发现了已经到葫芦楼楼下的二人，于是也亲亲热热地向二人打招呼，还把栅栏门给打开了，热烈欢迎二位“进城务工人员”返乡。

林穹沧大大方方地踏进了院子，而包包则有点扭捏，低着头往前走，手上抓着的大石头也忘了扔，食指不自在地在石头上抠来抠去，像是要硬生生地徒手在石头上抠出一个大洞。

他们一踏进院子，栅栏便被关上了，妖精们热情地围到了她们身边。

“沙雕！包包！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你们今天回来得好早，快掏出来，让大伙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妖精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包包就越愧疚，自己怎么好好地就跟沙雕闹了起来，忘了给小伙伴们带吃的呢？

她嗫嚅了几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承认自己忘了买东西：“其实……其实我……”

但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妖精们“哦！”了一声，就往林穹沧那边围过去了。

各个都欢呼雀跃，又特别听话地排成了队伍，等着发吃的。

包包：？

她急忙凑到林穹沧身边去，却发现，林穹沧竟然从储物囊里掏了不少食物出来，有肉有素，而且竟然与厨房里的各类菜是同样的品种！

包包一惊，也不管刚才的龃龉了，赶紧把林穹沧带到一边去，低声狠狠问道：“你这是偷了人家的菜吗！咱们妖精不像你们人类，不做下三滥的事情！”

林穹沧倒也不恼，挑了挑眉毛，挥了挥手上的菜叶：“你再仔细瞧瞧呢？”

包包定睛一看，那菜叶上有不少洞，又有撕毁的痕迹，应当是厨房在拣菜的时候，因为看上去不太体面而被择掉的瑕疵菜。

这类菜因着长相不佳的缘故，常常在厨房做菜前被择掉，但其实瑕疵也并不影响菜的口感。

包包愣了一下：“那……那些肉呢？”

林穹沧让开身子，让包包看见了这些菜的全貌——原来竟是些鸡皮、猪皮，以及厨房废弃不要的边角料。

但不论是瑕疵菜，还是边角料，都是人类绝不会吃的东西了，甚至摆流水席的府里还需要专门为处理这些东西，付上些钱。

“所以，你摸鱼还有最后专门留下来，是为了拿到这些菜吗？”包包有些难以置信。

“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注3】摸鱼就是真的摸鱼而已。”林穹沧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笑死。打工如果不摸鱼的话，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包包：“……”倒也不必无耻地这么大方。

包包心知是自己误会了林穹沧，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闷闷道：“你们人……你这沙雕就是狡诈。”

林穹沧也不跟她计较，笑了开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她用手虚虚地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我天生啊，就这么聪明！脑筋呢，就是动得这么快！”

得意的模样欠揍得很。

包包：“……”爹的，还是好想揍她。

但是又揍不过。

好气哦。

原本包包还以为林穹沧只是这天幸运，之后要是没有大户人家摆流水席，她肯定没有办法弄到这么多食物了。

但没想到的是，林穹沧好像做起了别的生意，而且做的是风风火火，每天赚的也越来越多——但她甚至没有支一个摊子！

包包终于忍不住了。

她偷偷摸摸地化成原形，悄悄尾随林穹沧上工。

只见林穹沧从一个姐姐那里拿了一个食盒，便嗖嗖几下往城外山上蹿去。

包包也赶紧往前跟上。

林穹沧蹿得很快，但好在包包的原形速度也非常快，能够险险跟上。

林穹沧在林间自在地穿行，似乎是在找人，但因着她穿梭的速度很快，所以不到一刻钟，便落在了一个采药的医者面前，直接将食盒递给了这个医者，又递上了一张条子。

“你好，你的食盒由送了么准时送达，请签收！”

包包：？

这家伙在搞什么？？

【注1,2】网络用语。

【注3】羊胎素梗。

林穹沧在搞什么？

搞事情×

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