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老板是更在意林意见过小红这件事，还是更咬牙切齿小红竟然胆敢伤害林意。

林意摆摆手，抿唇笑了下，“没有没有，她也没伤到我，不过小红现在的状态看上去有点不太好。”

转头示意师泽洋把小红的残骸拿出来，“喏，这团黑气就是她了。”

老板怼着小红残骸看了会儿，片刻后摇头，“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老板捏了捏小红残骸，“它不该这么弱的。”

林意问：“所以我们被骗了？”

无名接过那颗小黑球，感受着里面氤氲升腾的怨气和晦气，随即摇头，“没有，这确实是小红本体。”

“那……”

林意挠了挠脑袋。

好复杂呀。

老板道：“认真算起来的话，我们所有人其实都是被她害死的。所以她的力量该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但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除非……”

师泽洋凝重接口，“除非有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吸收了她的力量。”

林意倒吸一口冷气。

这口冷气吸得声音有点大，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林意身上。

“你想到什么了？”

“啊？”林意微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配合一下表示震惊吗？”

其余三人一鬼：……

逻辑通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于是接下来的讨论，林意被自动隔绝在外。

“我们真的是来帮你们的。”师泽洋率先展示友好，“我们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夜之间整栋大厦都被烧了个精光？为什么之后大厦的地皮几经拍卖最后全都不了了之？”

这次老板并未对师泽洋表现出太大的敌意，顶多是看向师泽洋的目光并不是那么友好罢了。

师泽洋倒是没被老板的目光吓退，反而还笑眯眯地看着老板，一副耐心等待老板解答的乖巧模样。

老板多看了师泽洋一会儿，到底是没按照师泽洋的期待说出话来。

师泽洋见状，又厚着脸皮凑上去，“所以这些是规则，不能说？”

老板冷脸，“这些都是需要靠玩家自己去发掘的。”

“这样啊。”师泽洋意兴阑珊地叹息。

林意举手，“那老板，应该可以告诉我吧？我不是玩家诶。”

“这不是钻空子吗？肯定不行的吧？”

然而师泽洋话音还没落下，老板已经面色和缓，声音轻柔道：“当然可以，这事，还得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多久了。”

师泽洋愕然，喃喃道：“还真能啊？”

“小红确实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没错，不过从各种意义上讲，小红都不是什么好员工。”老板叹了口气，“她家里困难，单位的同事们看她可怜，经常就是能帮就帮帮她，一开始还挺好的，她还挺感激的，公司氛围也挺其乐融融的，但从某一天开始，她开始觉得我们帮助她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的时候别人没有帮她，她还会反过来责怪我们。”

无名低声叹息，“升米恩斗米仇啊。”

老板难得赞同，“是这个道理。后来大家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性也就不太乐意搭理她了。”

林意拿出日记本，比照着上面小红自己写的内容，“我看上面写了小红说入职五周年的时候，大家要给她庆祝一下。”

向来儒雅的老板难得翻了个白眼，冷笑道：“那哪是我们要给她庆祝？是她自己掏钱，邀请我们去给她庆祝，但当时她刚刚和小王吵了一架，你也知道小王平时对大家都挺照顾的，所以当时就没有人去参加她的庆祝趴，结果意外就是在那天发生的。”

“火灾？”

老板点头，“她被火烧死了，后来我们就想着，到底是同事一场，她去世了，也怪可惜的，就拍了一张合照，这是她生前就商量好的，结果因为她去世了，没能完成。算是纪念，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吧。”

“她人是没了，但是她的工作不能没人干啊，于是我们就招了人，就是之前你见过的沈禾。之后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就是沈禾一门心思说我们公司偷税漏税，你也知道我胆子小，人也谨慎，肯定不能干这种事啊，再之后，沈禾死了。”

说到这里，老板的脸上带了些恐惧，俨然是对当年的事心有余悸。

“就在女厕最后一格，沈禾上吊了，但很奇怪，她是吊死在地上的下水管上的。”

林意顿时就脑补出了当时的场面，“在地上，活生生把自己吊死了？”

老板点头，“而且在警方把尸体抬出去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看到沈禾脖子上根本就没有绳子的勒痕，反而是一双乌黑的掐痕，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小红掐死的？”

老板并未回应师泽洋的提问，身体力行着“不破坏规则”的原则，只对林意道：“从那之后就经常有人说他们在公司里见到过沈禾，而且更可怕的事情是，我们出不去了。”

“字面意思的出不去，当时公司里大家都说闹鬼，有人就想要辞职，结果他们就发现，他们再也没有办法跨出大厦一步，再之后就是某一天，突然烧起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很诡异，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扑灭，而且更可怕的是，直到大火烧完，外面才发现。”

林意倒吸一口冷气凉气，“后来呢？”

老板冷笑，“我们都变成鬼了，哪还有什么后来？”顿了顿，老板又收起笑，不阴不阳道：“不过后来确实有一天，”老板冷眼看向正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的几个玩家，“我们这里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一个诡异的声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要摆脱现在的困境，就要杀死这些奇怪的人。”

“怪不得。”师泽洋眼神空洞，看上去确实在思考没错了，“原来无限游戏是这样运作的。”

【警告警告，游戏发生异常，异常清理中。】

一道无形的波动袭来，老板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身上沟壑纵横，焦黑一片，隐约还能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皮肉焦糊的味道。

【异常清理中，请稍候……】

“阻止它！”

无名率先说道，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名祭出自己的桃木剑，桃木剑此时猩红一片，剑尖湿润，仔细看去仿佛有血滴能从上面滴下来。

一只苍白的，看上去柔弱无力的手覆在无名的手上，和他一起握住那柄桃木剑。

猩红身影若隐若现。

无名闷哼一声，唇角隐隐流下血迹。

师泽洋也大手一挥，无数只千纸鹤扇动翅膀，在半空中组合成一只巨大的千纸鹤，纸鹤尖嘴正一下下朝不知名的地方啄去，无形中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师泽洋的眼底浮现出血红的杀意，气质也逐渐变得邪肆张狂。

就连一直沉默地何颖芝都拿出自己的道具，朝向师泽洋和无名对抗的方向打去。

嘴里还说道：“这可是游戏规则，我们真的要和游戏作对吗？就算这次赢了，谁能保证以后游戏会不给我穿小鞋？”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半点退缩。

然而规则无孔不入。

三人即使这样保护老板，老板的状况仍旧越来越糟糕，没一会儿老板整只鬼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看上去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

“游戏规则果然强大。”师泽洋眼角流出血泪，“前辈真的有人能摆脱游戏吗？”

师泽洋抽空看向已经几近透明状态的老板，心底莫名生出不甘心来。

他的梦想其实就是有一天能够脱离游戏，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哪怕脱离游戏的代价是死亡。

那也好过现在这样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活着。

但，这也只能是想想。

以他现在的实力，想从游戏规则下保护一个鬼都做不到，更谈何脱离游戏呢？

忽然，一道亮眼的黄光袭来，这道黄光分明夹杂着无可匹敌的杀意，却偏偏叫师泽洋心底生出温暖来，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去和这黄光贴贴。

“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几人的心头响起，师泽洋回头一看，原本靠他们三人都无法对抗的规则却在这一道黄光下出现了漏洞。

【异常……清……理中……】

【清理失败！】

【失败！】

【失败！！！】

不知道是不是师泽洋的错觉，他竟然觉得系统提示开始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就仿佛是一件原本胜券在握的事，忽然功败垂成一样。

林意以刀撑地，粗粗喘了两口粗气，“好累，好累啊。”

龙吟刀身上的金光尚未完全消散，刀尖接触的大理石板蛛网般皲裂，露出藏在石板下的和走廊里全然相同的血红色内壁。

刀尖与血红色内壁接触，腥臭泛黄的液体渗出，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震耳欲聋，公司内的残骸随着这一声惨叫瞬间爆裂，又散了满地的灰。

【异常……清……理……】

【清……理……】

滋滋的电流音划过，在场的三位玩家便再也听不到系统的提示音了。

不知道是不是师泽洋的错觉，他好像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他在说……

“好吵。”

老板：（无赖）我没有对玩家透露信息，他们是凭本事自己偷听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