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通威，在场心怀鬼胎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拘是因为实力暂且蛰伏，还是真心钦佩韩聘，又或者是一心为了同荒公会好。

总之看着一个个乖顺下来的同荒骨干成员，韩聘心底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好了，会前热身就到这里，大家应该知道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吧？”

没人搭腔，韩聘也不气恼，只自顾自继续道：“清除所有关于公会的留言，弹幕、论坛、私下讨论，总之两个小时后，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和公会有关系的声音。”

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那个NPC，你们谁也别动手，等着师泽洋回来。”

“听懂了吗？”

下面稀稀拉拉响起拖长了声音的“听懂了”，简直像是刚听了老师发言的小学生们。

韩聘挥手，宣告会议结束的同时，会议室内众人的身影也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小丑打扮的高瘦男人。

“你怎么不走？”韩聘捏了捏鼻梁，看上去十分费心。

小丑嘻嘻笑着走到韩聘面前，先在桌上轻轻一点，碎裂的会议桌瞬间恢复原状，“这些人真是各有各的打算，会长不准备给他们一些教训吗？”

韩聘斜眼看他，“什么教训？”

“死啊！”小丑咧嘴，唇角几乎快要到耳朵根了，一根根粗长湿润的触手在他口中不断翻涌，“自从前会长失踪，公会里就人心浮动，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凑热闹了，也就会长你耐心好，居然能容忍他们跳脱这么久。”

韩聘打了个响指，小丑怪异的表情定格，复又缓缓收起。

“在无限游戏久了，大家多少都有点精神问题，这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等会长回来，那些人也就都消停了。”

小丑跳到韩聘面前，涂满油彩的脸直直对着韩聘，“我说会长，你还真相信那个NPC会是前任会长？这可说不准就是无限游戏的恶劣游戏呢，比如让一个大家以为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等玩家费尽千辛万苦把人从无限游戏里救出来，结果发现它确实是鬼这种。”

“当年前任会长的事你可是全程跟着的，什么失踪那不过就是骗骗外人，他的死，那是你亲眼看到的。”

灯光猛地闪烁，韩聘猝然抬头，身上的洛丽塔裙子里不断渗出血液，血液中似乎有黑色颗粒跳跃。

“他没死。”

小丑表情一僵，心里骂了句“疯女人”，面上却讨好笑了笑，“对对对，前会长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刚刚是我说错了。”

韩聘死死盯着他，直到小丑脸上的油彩迅速风化褪色才终于大发慈悲，血液迅速干涸消失。

“不过话说回来。”小丑拿出镜子，慢吞吞往脸上涂抹油彩，“你的这招，和那电梯鬼还有沈禾真像，该不会……那个NPC真是他吧？这些都是他的计划？”

被韩聘的眼刀看着，小丑也不怕，反而不咸不淡道：“毕竟别人可都叫他暴君啊。”

——

电梯鬼死得不算悄无声息。

当然，也没什么人在意。

就算是刚刚为电梯鬼求情的师泽洋，现在见到电梯鬼死得干干净净，渣滓都不剩，也没有责怪林意的意思。

无限游戏早就已经改造了他们的三观和性格。

能在无限游戏世界活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或被动，或主动。

现在师泽洋看着林意毫不留情斩灭电梯鬼的英姿，连眼睛都亮了。

“你也太强了。”

林意拿刀的手颤了颤，木着脸转过身。

转身的一刹那，林意的脸垮了下来。

谁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啊？好臭，好脏啊。

提起龙吟，林意看着刀尖上迅速蒸发的血迹，脖子不自觉往后仰了仰。

嘶，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要不是龙吟长得好看，并且能够自动清理，林意连刀都不想要了。

电梯咯咯啦啦运转起来，过了约摸半分钟，电梯停下。

电梯门开的一刹那，林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直到始终萦绕在鼻尖的腥臭味消失，林意才终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诶？走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本该是再熟悉不过的走廊，这会儿竟然变得崎岖不平，墙壁、地面甚至就连天花板都变成了恶心的肉粉色。

附着了一层粘液，滑腻腻湿漉漉的，肉粉色还在不断蠕动，就像是在——

什么生物的体内。

林意打了个寒战，抬起的脚始终不敢落下。

这也太恶心了吧。

只一个失神的功夫，林意原本站立的电梯间也变成了走廊的模样，脚下又软又滑，林意险些没站住。

还是身边的无名扶了他一把，林意才没更大面积接触这恶心的地方。

师泽洋奇怪地看向林意，“之前你看到的走廊不是这个样子？”

林意也奇怪看向他，“所以在你们眼里，走廊一直是这个样子？”

师泽洋和无名一起点头。

林意求助般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何颖芝，在何颖芝也点头后，林意的脸刷漆似的白了。

他想到之前他靠在墙上和同事们聊天时，同事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也想到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压着顾绥非得来个壁咚的画面。

快住脑，别回忆了。

林意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我们快去公司吧。”林意干呕了两声，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算了，我们还是直接走吧。”

师泽洋看着刚刚还大杀四方的林意变成现在这副洁癖模样，没忍住偏头笑得肩膀都抖了。

林意怒目而视。

师泽洋止了笑，“抱歉，没忍住，不过好像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顺着师泽洋手指的方向看去，满目的肉粉色，半点电梯的影子都找不见了。

林意“嘶”了声，微微动了动脚，看着被带起的，扯了长长弦的粘液，“就只能往前走了？”

这一路上，林意唯一感到庆幸的，大概就是环境确实看上去恶心了些，但毕竟空气是清新的，没有什么异味。

好不容易走到公司门口，林意刚要松一口气，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林意指着公司内的断壁残垣，黑黢黢一片，“我们刚刚走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吧？”

师泽洋还在心底算计怎么给林意解释现在的情况呢，又见林意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意反问，“走廊都能变成这副鬼样子，办公室变成这样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吧？”

师泽洋看看相当克苏鲁风格的走廊，再看向除了稍微有点残破，稍微有点阴森，稍微有点中式恐怖的顺德发公司，瞬间就共情了林意。

林意踏进顺德发公司的一刹那，长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啊。”

忽然，林意感觉到了一阵风。

轻轻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猝然回头，废墟之上是一个满身燎泡，皮肉发红腐烂，脓液流了满脸的男人。

仔细去看，依稀能通过这人身上的衣服分辨出他的身份。

“老板？你怎么在这？”

那人也愕然对上林意，“林意？你怎么在这？”

不得不说，十分有默契了。

林意指了指站在外面的师泽洋三人，“我们过来调查下关于当年那场大火的事。”

不管过去多少次，听着林意这么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地和副本里的鬼怪对话，师泽洋都觉得肝颤。

特别是眼前的这个模样可怖的鬼的等级还不低，那个Angel简直和他没有半点可比性。

师泽洋握了握拳头，他是压制实力进来的，为了不被强制踢出游戏，他不能使用太超过副本承受上限的力量。

不然刚刚也不会只用几只千纸鹤就差点道具反噬。

但……

师泽洋目光炯炯地看向林意面前的男人，那副警惕模样，似乎对方有半点异动，就会为林意冲锋陷阵一样。

感知到身侧人的警惕，无名拉住他的手臂，在师泽洋看过来的时候，无名轻微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先不要急，看下去。

果然，老板并没有按照师泽洋想的那样动怒。

反而上下打量了林意一圈，确定人没受伤后，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道：“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这事你别掺和，快回去，顾绥是不是做好饭等你了？”

林意捡着干净地方走到老板身边，小蘑菇一样坐下道：“我和顾绥吃完饭啦，但是老板，这事我得管啊。”

老板瞥向林意，微斥道：“你管什么管啊？这事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上赶着掺和啥啊。”

林意抿唇，不服气地哼了声，“他们都说了，这栋大厦正在把人同化，事情要是不解决的话，我和顾绥也不安全欸，再说了。”林意晃了晃手里的龙吟刀，“老板，这刀可厉害了，一刀能砍死不少鬼呢。”

话音刚落，老板的眼刀就落在了门外师泽洋几人身上。

“是你们蛊惑他的？”老板鬼啸，腥臭的罡风卷着屋内的灰烬从办公室内冲出，距离师泽洋等人越近，灰烬的温度越高，到最后甚至隐隐能看到火星。

无名祭出桃木剑，剑光闪烁，竟与灰烬僵持住，灰烬不能更进一步，桃木剑也不能将灰烬逼退。

最后还是林意看不下去，拦下老板的手，“老板，和他们没关系啦，我自己也看到了。”

老板皱眉看向他。

林意叹息，“我看到一个头戴礼帽，穿着黑色裙子，没有下半身的女生，还找到她的日记本，她好像叫小红什么的。”

老板猝然收手，灰烬落了满地，将肉粉色的地面烫出一个个坑洞。

“你见过她了？”老板咬牙切齿，“她竟然要对你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