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不萦 > 第10章 第十章

第10章 第十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你之前同我说过,你同大多数琉阳人一样也讨厌明光公主,我现在可否问娘子一句,为何?”江成韫站在她身后开口。

沈不萦没有思考,实话实说:“因为,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啊。”

如此形容,倒是让江成韫颇为诧异。不过想来也是,琉阳虽官政不大好,但民风淳朴、所望之处美好清秀,明光台在这里,格格不入。

世人大爱洞天福地、名胜古迹,骚人墨客见之挥毫泼墨,吟诗作词以赞之。

譬如琉阳郡里久负盛名的清明湖,譬如闻名遐迩的登雪楼。

又有如王子安曾至滕王阁,挥笔而书: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①。

到了明光台此处,寒凉又荒芜,不过只占一个古迹遗存罢了。与世人钟爱之地,文人墨客竞相探访之地,唯一竟同的不过只是“物换星移几度秋”一句而已。

沈不萦说得不错。

江成韫咧嘴笑开,“沈娘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听到这话,沈不萦倒也觉好笑不已,反问:“小殿下不觉得,你才有趣吗?”

“嗯?”

“两次都是明光台,目的很明显啊。”沈不萦侧头,“有人存心得。”

江成韫微微眯眼,她看得出来?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处理?”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些事情于我而言着实没有多大关系,我给不出建议。”她微微摇头,又好心提醒一句,“不过,这件事情并无结束。”

“哦?”

“在你来之前,琉阳未曾有这样之事发生。明光台处于避离是非之地,百姓只言说而不会对明光台做什么,也并不曾有人存心为之。但你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催化。任何事情有一便有二,我虽不知道背后之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但是这几回您也看出来了,牵扯上死亡便是将这些事明目张胆地让所有人皆知。”

沈不萦很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流露的都是思索和看穿:“你很明白,不是吗?因为你来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发生。”她说得直白明了,又给他留有余地。

正是因为他来了,琉阳郡便有人坐不住了。他和她都清楚,利益始终是人无法避开的选择。

江成韫目中皆是对她掩不住的赞赏:“我原以为你只顾誊书,不曾想你也会琢磨这些事情。”

沈不萦撇嘴。

“所以,我来了,谣言也就发生了。”他认下,视线在碑石上打转,又投于她的身上,“可,都说到这儿了,沈娘子真的看不清楚吗,看不清楚他们想做什么吗?”

她顿了一下。

她原以为在这话中留些余地,不挑明了为好。毕竟她的所思所想都只是她个人猜测而非确实之言,所以不愿往深了说。

但此刻他都看出来了,她也就不必藏掖那些想法。

沈不萦浅笑道:“我猜,他们是想借这两件事看你的选择。”

她一语中的,如磁石针,与他不谋而合。

江成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深沉,示意她继续言说。

“琉阳这些官员撒手不管的有,真正握权的也有。也许乞子是意外,但是也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做个无所事事的殿下,还是如他们所忌惮的那样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掌权人。可惜,你并没有选择,你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了山上。”她说完落了视线在他身上,些微鄙夷了一下江成韫。

江成韫毫不在意,“继续。”

“事情不会如你所愿一拖再拖,早点看清你的选择,他们也好做选择。所以才会有第二次,这位王富贵。这两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点,”沈不萦直说出来,“都在明光台之上,但实际都与明光台无关。”

明光台是幌子,亡命之人也是,这之后的目的只是江成韫。

而江成韫代表的是皇室,行使监管之权,官压一头而毫无表态。于是有心之人咬牙切齿、心如火烧,在迫切得知他虚实之上,所行无忌。

话至此,局势明了。

江成韫倒还是那副样子,心知肚明。他从容接上她的话,也借以阐明他往后之路:“借用明光台原存之恶,扩大这两件事的影响。接下来的流言风语显而易见,都会指向本王。”

他望向碑石,语气平淡:“也许本王也会如同明光公主一般,成为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沈不萦听完这话,蹙眉。

他与碑石同立,明明无分毫干系,却被这样之事牵扯难缠。可他虽说这话,也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怅惘。

他也许,并不在意呢。

“那你将这殿下做好些不就好了。”沈不萦忽而漾开一个笑。

“警醒自己,不要成为她。”

伶牙俐齿,言之凿凿,入耳不烦。

他好像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却毫不觉无处遁形之感。她分明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容貌不曾惊艳他,也未曾见过她展露技艺。

可她又不同。

恍若经流之水,涓涓而过,时而平静,时而奔腾。

说话之时,又偏让人想起一句话来: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②。

江成韫低头轻笑,而后唇角弯着弧度,笑意盈盈偏头:“沈娘子让本王觉着,倾盖如故。”

沈不萦愣了一瞬。

有风适时吹起,吹的这话有些不真切,仿若带着缱绻。她腰间玉佩垂下长长的棕红流苏,被风轻拂眷顾,借了力似的不惧二人中间空隙,无所顾忌地靠近对面之人。

而她此刻才发现,江成韫毫不掩饰的注目。

他一身绣暗纹的朱红胡服,依旧那般矜贵傲慢,发丝被风吹起,眼眸清澈明亮,像她第一回在这里见到他那样。

云卷又舒,随风飘过。微风轻轻拂过路边野草,经过枝桠翠绿,无数细微的声响奏合春歌。日头越来越灿烂,照在稀疏又荒凉的林木间,也照着他们。

片刻沉默之下,江成韫慢条斯理地牵回了话头:“本王可还没做选择呢,你这样一说,我却是必得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掌权者了?”

沈不萦有片刻失神,“你本也是这样的选择,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两次都亲身前来。”

还欲想说些什么,杜衡便来提醒江成韫该走了。琉阳郡里堆着许多的事务待他处理,等着他裁决。

“时候不早,本王要走了,沈娘子去哪,我可以送你一程。”他道。

沈不萦拒绝:“小殿下的宝马香车我哪敢乘,我还是走回去罢。”孤男寡女,活了这许多年了她倒是不在意,但他不要名声吗?

江成韫瞅着她这细胳膊细腿的,疑问道:“你这身板,走过来还没累死也挺稀奇的。”

腹诽了他一句,沈不萦瞪着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弱。”就该让他见见她一个打俩的时候,她可不是什么瘦弱的人。

江成韫没再管她,转身离开。

山间草木郁郁葱葱,枝头树梢都是新翠。清新的草木之气沁人心脾,沈不萦贪婪这舒爽,走慢了几步。进了寺里,直接就去了后殿。果不其然,善慧端坐在殿内看经文,霍愔虽然也在看,却坐得没个正形。

见到人影晃动,霍愔抬头就看见从门口走进的她,调侃道:“哟,舍得回来了?”

“是啊,舍不得你我就回来了。”沈不萦也同她开玩笑。

霍愔听完却被酸地抖了一抖,“你正常点。”

沈不萦哼了一声坐下,善慧瞧着她如今的精气神,欣慰道:“你如今倒是不同以往了,想来这次下山有什么开心事儿吧?”

“有,但都是些平凡小事。”沈不萦浅笑,回想过去又想将来,于是神色认真道:“我生前就没有好好活过一回,也未曾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曾静心抄过许多书卷,却画地为牢将自己囚困在一个出不去的地方,这样想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还让这时光虚度。”

有些事情,须得解释清楚。同人说,也是同自己说,她想。

“那位乞子,我帮。”

她释然一笑。

在善慧霍愔二人面前,她对这样的事情向来都不爽快,而今主动这么一说,似是醍醐灌顶一般,与从前相比确有不同。

“你这样说的,让我好想哭哦。”霍愔装模作样啜泣了几声。

沈不萦瞪她。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由心造③。你对待这世界是什么样的,得到的就会是什么样的。你从前心如止水,淡然处之,所看的就是一个无趣的世界。你改变了什么,就会见到什么,你所见到的又何尝不是你一直以来所在意的,所渴望的。”善慧蔼声道。

霍愔敛起了脸上装出来的感动,笑道:“这样说来,你合该多下山才多。”

“见见世面。”善慧附和。

沈不萦见这肃然的气氛被打破,攥紧的手也松开。她何其感恩,能遇见霍愔和善慧,这是她的荣幸。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一切都循着命运,无可奈何却由不得不朝着被安排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下去。可是她现在,像一个生活在困乏当中的小孩骤然被塞满了满怀的珍宝,让她欣喜若狂,又无所适从,诚惶诚恐。

他们都只是想她能够好好的。

只是这样而已。

“喂,你可别哭啊。”霍愔皱眉。

“我才没有,你别污蔑我。”沈不萦那点被带起来的感激瞬间被压下去了。

善慧好笑地看着二人,这对冤家真是,一天不埋汰对方两句都不行,看着沈不萦掩饰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行了,沈不萦都要下山了,有段时间都不能见,你们俩太平些。”

霍愔切了一声:“什么叫有段时间不能见,是有段时间不能斗嘴吧,那不得多说两句。”

沈不萦简直是想同她打一架,这人说话越来越没道理了。

“不过也是,你下山多住一段时间,省得我们操心你,看见你就心烦。”霍愔撇撇嘴。

善慧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给她面子直接嘲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沈不萦笑开,戳了戳她。

她知道。

霍愔面上一红,骂道:“赶紧滚。”

待沈不萦走后,善慧见她回过头,也不似刚才那般笑颜,问道:“你明明为她好,整日同她斗嘴作甚。”

“我哪有整日与她斗嘴。”她反驳。

“你还说没有。”

青山高,能看见大片没有被树木遮盖的天。天好的时候,寺里也不乏人来往。

霍愔摊开一本书,翻了两页,顿时觉得这天气晴朗得过分,让她心烦气躁,没看进去几个字又合上了,后躺在地上。

善慧笑她,“你说说,何必呢,少斗两句嘴还能多说几句话。”

“糟老头子你懂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无趣得很,要不是我激她几句,她定然还是平平淡淡的性子。”霍愔声音闷闷,“沈不萦那个人,心里藏着解不开的结,不拉她一把她永远都不会走出来。欸,真是苦了我。”

善慧并不否认她们的相处打闹,他也看出了沈不萦其实本性并不是平淡的,只是想不通,走不出,像一潭死水之下的波涛汹涌。

“所以,见效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