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居然敢窥探小爷的记忆。”幻境结束时，它也逐渐清醒气得要爬到隐音身上摔了那面镜子。

不过被隐音一只手抓住，“稍安毋躁。”

它被一只手提在空中觉得万分屈辱，张牙舞爪道：“你被看记忆你不生气！”

“我们可以帮你，让钱府散尽家财。”隐音揉了揉它的脑袋，光秃秃的还挺舒服。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它现在只想踹这个人几脚，居然还敢摸它脑袋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倒也是，不过你只能相信，不是吗？”隐音展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它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的修为远远超于它，绝不可鱼死网破，何况在花折的梦里他像极了仙人。

“你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修仙者，你到底是什么？”虚耗疑惑地上下打量着。

“在下也知道自身气质斐然，不像也是合情合理。”

虚耗：“……”

居然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就当你答应了，明晚你们就这样……”

虚耗听完后觉得这人的鬼主意怎么比它还多，明明它才是鬼。

白日，二人就在府内装模作样地转悠着，美名其曰：府内是邪祟在作怪，正在驱除邪祟。

一连两天，府内众人都相安无事，正当他们以为高枕无忧时，黑夜逐渐来临。

丑时

众多虚耗隐匿于月色中，潜入屋内。

花折看向远处的一只虚耗，这个计划的开始便是让它们将美梦变为噩梦，可虚耗没有造梦的能力。

她看向隐音的手，那几张造梦符在空中燃尽，飘入屋中。

“这一张符要多少修为？”造梦符如同炼丹都需要修为，越完美的梦需要的修为越多。

“不清楚，反正为师修为多。”隐音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她虽和隐音相伴千年，但他的修为究竟如何至今尚未可知。在她的多数记忆里，隐音都是一个逍遥散仙。

直到后来，她在读过往史料时才知道，那一年的神魔大战他也有参与，这不像是一个逍遥散仙该有的作风。

更何况，他手上的长清也是六界皆知。

次日，辰时。

花折还在睡梦中，便听见下人正在敲隐音的房门，光听语气就知道十万火急。

员外夫人、少爷小姐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尽显疲惫，尤其是钱夫人还在颤抖，看来是吓得不轻。

“仙长你可要救救我们。”钱夫人见隐音来，恨不得扑上去，贵夫人的体面一时之间全无。

“在下定当尽力。”

“什么尽力，我们花银两招人来要的是尽力？”钱少爷勃然大怒，觉得是他办事不利。

“钱少爷，若不信任在下，大可请他人来。”反正他有了一百四十两，也不差剩下的三十两。

“是犬子莽撞，仙长切勿怪罪。”钱员外使眼色让钱少爷坐回去，又赶忙道歉。

“在下来府上的本意也不是为钱，而是看百姓受鬼怪困扰，想尽绵薄之力罢了。”隐音义正言辞地说道，全然忘记前几日的一百四十两银子，把钱少爷气得脸色铁青。

钱员外也忍让下去，“仙长所言甚是。”

“有鬼啊！”一言不发的钱小姐看到一团红影闪过，吓得躲进母亲怀里。

虚耗也被吓得赶快离开，它就是想来看看，没想到被发现了。

“仙长，快救救我们。”钱夫人一边安抚着钱小姐，一边哀求道。

“昨晚发生何事？”隐音则是一脸茫然的模样，看起来对此事毫不知情。

钱夫人说道：“昨晚，我睡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鬼死死抓着我，说要我偿命，而且我们都梦见了。”她不禁回忆起昨晚的画面，顿时毛骨悚然又谨慎地环顾一遍四周。

“这是常见的鬼缠身，生前死得凄惨死后前来报仇。”

“可有解决之法？”钱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隐音的手。

“此人可有墓碑？”

钱夫人听到这个问题更加害怕，不会真的是来找她寻仇的，吞吞吐吐道：“没有。”

“原来是孤魂野鬼，难怪在下在北院的时候感觉怨气滔天。”隐音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瘆人的话。

听到北院，几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住，身上就像是被铁链锁住一般，不敢动弹。

“不过，这件事也简单，只要修建墓碑安排下葬即可。”在几人听后要松口气时，隐音又说道：“若是此人生前有冤屈就会麻烦些。”

钱员外想起昨晚的鬼，一边靠近他一边重复自己是冤枉的，“梦里她说有。”

“会在梦中提及，必是怨气难消，罪过罪过。”隐音双手合十，闭上眼故作高深。

“依在下之见，诸位要先跪于祠堂七日，七日后鬼魂将会回来告诉诸位如何赎罪。”

钱夫人听到此话直接晕了过去，其余人的脸色也瞬间苍白。

“别担心，在下到时候会在门外守着，当务之急是找回尸身。”

隐音早就通风报信给虚耗，让它把大小姐的尸身放进北院。此前，它一直把尸身放到郊外的一个山洞里，因为身形过于矮小，坟墓挖了一个半月还未挖好。

下人从山上找寻无果后，隐音再引诱他们去北院看看。一进入北院，一股尸臭，在空中弥漫着。

大小姐腐烂的尸体正躺在榻上，先进去的下人，吓得跌倒在地。

隐音只是忽悠他们这是怨气难消的表现。

次日，钱府就找来风水先生选定吉时吉日以及墓地位置。而后在府邸内外挂起白幡，贴上挽联。

虚耗看着府上忙里忙外的样子，心里安定许多，“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可以去鬼界找大小姐。”

它要好好保护大小姐，让她平安转世，投个好人家。

花折提醒道：“不过你们要克制住自己，偷钱这事不可取。”

“知道了。”

“你知道你是从何处来的吗？”那日在往生鉴里，并未看到它初生的记忆。

“鬼界啊！”虚耗觉得她莫名其妙的。

显然这不是花折想要的答案，“是谁把你变成鬼的？”

“好像是个穿红衣服的，应该是我们的前辈吧。”反正他也是穿红衣服，都差不多。

隐音和钱管家交代完一些事宜后，回来时就看见一人一鬼坐在那里，“你们在聊什么？”

“你猜？”虚耗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后，见隐音脸色不妙转头就跑。

腿虽短，速度倒是快。

花折将刚才的对话转述给隐音后，问道：“师父知道红衣川林吗？”

隐音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你在怀疑，它没有彻底剿灭。”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疑问，而是肯定。

“我希望这个猜测是错的。”为了对付红衣穿林，他们已经牺牲太多。

……

夜晚祠堂。

子时一过，隐音偷偷施术让烛火熄灭，只留下一小根在黑暗中苦苦支撑。白日的时候，他就让一张符纸小人先附在贡品上，到夜晚再变成一只女鬼。

女鬼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走路时没有双腿，她不断地想靠近他们，使得几人大叫起来，瑟瑟发抖地躲在隐音后面。

隐音施术将女鬼拦住，像是恼怒般忽然抬头，脸上满是伤口。

“敢问该如何赎罪？”

女鬼的手指微微抬起，一团鬼火传到隐音手上，幽绿而又诡异。

在空中散开时，写着几个字：“单州饥荒，救单州，救母族。”

钱府本就供奉着一座佛像，钱员外每日都会去供拜，想来是有些事做多了心中怀揣着不安。这几日更是在佛堂里，时常不敢出来。

一个相信鬼神之说又极度害怕的人，在此刻必定会答应下来。

不过还有一处有问题，这个问题直到离开祠堂后，花折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母族在单州？”

“我稍微改动了凡人的记忆，使他们都认为大小姐的母族是单州县令。现在饥荒严重，若没有解决估计是项上人头不保。若要保下，定是要损耗大量财力买入其他郡县的粮食。”

私自篡改凡人命簿，若扰乱因果秩序是要遭天谴的，她又气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嘲讽道：“你怎么不把身世全改了？”

“改动太大，要遭天谴，为师这把老骨头承受不住。”

“你还挺惜命的。”

待到吉时那日，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灵柩被抬出府邸，车前的引魂幡随风摇曳。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百米。亲友皆身着素服，只是面容凝重却没有悲伤。只有哭丧人的脸上才可看见，与乐师的悲怆曲调相互配合。

但是花折荷包里的那只虚耗也在真心为她痛哭，“为什么大小姐那么好，却没有人替她伤心。”

“因为她的存在妨碍利益的最大化。”隐音平静地给虚耗解释着，眼底没有其他的情感。

“凡人真坏。”

隐音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道：“不能一概而论，就像我们俩就是个好人。”

好人，之前一个想把它拿去炼丹，一个想拿去炖汤的好人。想到这，它忍不住缩回荷包里。

随着送葬队伍缓缓前行，纸扎冥器等也在火光中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