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隐音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后，钱员外被吓得差点要昏厥过去。幸好，钱夫人在旁安慰排解。
“仙长可有解决之法？”
“有，但需等待时机。”他用法术探查过，府内鬼怪气息淡薄，如果不是善于隐藏气息，那只能是一些小鬼小妖。再看手法，只是偷钱或使人倒霉，像是孩童该有的报复心理。
“仙长可有办法先抑制这些霉运？”说话的是钱府少爷，脸上带着淤青，进入大厅时还是一瘸一拐的模样。
“在下画一张符咒，钱少爷随身携带即可。”
“那还不快画！”钱少爷极其不满，隐音不早些将此法说出，害他午后又摔一跤。
“可以，不过二十两一张。”他才不给这种人白画，倒霉成这副鬼样子，必是自身多行不义。
“你……”钱少爷正要发作闹脾气时，被钱员外遏制住。
“还请仙长多画几张”他虽感到怒火，但二人所穿的衣裳他却认得，只有洛阳的仙家才会穿这一身，由于材料特殊市面上无法仿制。
而洛阳的仙家与天界联系甚多，这万万是惹不起的。
隐音在空中简单画了几笔，七张符咒就出现在手上。
钱员外大方地给银两，又将二人留宿于钱府中热情招待。
“哪有霉运消除这么好的事。”花折不禁笑道，若真有早就对自己先用上。隐音所给的符咒只会让鬼怪无法近身，故而像消除霉运。
因此，这些鬼怪若还要报复，就会对金银珠宝下手或是他们二人。
“今晚你是要和为师睡还是分开？”待下人把他们带到就寝处时，隐音故意戏说道。
花折没理他，直接走到旁边的屋子里休息。
看着徒弟决绝的背影，让他这个做师父的不禁心痛。
“等等。”隐音即时拦住而后取出一条玉佩，以细腻的白玉为底，周围环绕着精细雕刻的银丝，中心则是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花。
“本想作为你的生辰贺礼，但今夜未必太平，戴着它可保命。”花折现在还是凡人之身修为全无，今夜若是有鬼怪要害她，许是凶多吉少。
“大不了就回天界去。”花折对此事倒也无所谓，她仔细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触感却让她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瞎说，魂飞魄散怎么办！”若是这样就回不了天界，回不了天界他怎么办，隐音多戏地脑补出自己凄凉的背影。
花折没和他争论，而是老实地戴上玉佩。见此，隐音才顺心些。
夜晚月色如洗，宅内灯火稀疏，唯有三三两两地下人还在忙碌着。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奔波一天花折躺到床上时就感到困倦，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梦里，暮烟牵着她的手走了很久。
“上神。”彼时的暮烟没有现在的成熟稳重，面容青涩、衣着朴素。
隐音躺在一张椅子上，正悠闲地看着话本。身旁，一只小巧的陶瓷酒瓶静静地放置着，殿中的树木披上银装，枝干上挂着洁白无瑕的冰凌，只有梅花在雪中摇曳生姿。
而隐音像是这雪天画卷中的一抹亮色，分明是一身雪白袭衣却带着凡尘情味。
他懒散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暮烟很快离开，只留下他们二人在雪地里。
“你叫什么名字？”
隐音只是浅浅一笑却让幼年的花折愣了许久，原来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花折。”
他折下最好看的一枝梅花，眼底含着笑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名字。”
“不是，爹爹说花折的意思是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隐音蹲下替她拂去落在她肩上的雪，将梅花放在她的手上，“今后你要拜我为师，所以我就是你师父，要听我的。”
花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隐音将她抱入怀中，他的身上极其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记住，你叫花折，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意思。”
下一刻，隐音被寒风吹散，茫茫雪地里只剩下花折，就连那枝梅花也渐渐消散，而她站立在原地被牢牢牵制住动弹不得。
顷刻间花折的脸色归于平淡，区区一个梦境怎么可能困住她。
花折低头将脚上的小鬼挂到树枝上，剩下的四五只小鬼见花折清醒吓得立刻逃走，然而它们身上的红色衣袍在雪地里尤为显眼。
花折这具身体虽弱小，但一些简单的术法还是可以使用，于是她将这些小鬼全都挂树上。
这些小鬼只有普通的仓鼠大小，还没有孩子的手掌大，它们慌乱无措地抖动着将脚上和腰间的鞋子都抖落一地。
花折忽然想起《志怪录》上所记载的虚耗，与眼前的相对比不仅外表符合，捣鬼的本领也相同。
《志怪录》有言：虚者，犹窃人之财若戏也；耗者，则损人之喜而益其忧，易善为恶焉。
“快放开小爷！”其中一只虚耗恶狠狠地瞪着她。
“虚耗都像你这般蛮横无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虚耗，书上说它们喜欢盗窃财物，并且让好事变为祸乱。
“什么蛮横无理！既然知道小爷威名还不快放开！”
“你从哪里来的？”没想到果真是，她以前可听说虚耗已经销声匿迹。
“小爷的事是你能过问的？”
“冥顽不灵。”花折的嘴角微微勾起，如同冬日里的一抹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要对小爷做什么？”下一刻虚耗害怕地大哭起来，其他几只也随之大哭，在雪地里吵吵闹闹。
花折只是想吓唬一番，现在也是头痛不已怎么会有鬼一吓就哭，“别哭了，再哭我把你们拿去炼丹。”
瞬间万籁俱静，只剩下那几只虚耗委屈巴巴的眼神。
可惜她不会因为哭而语气和善，“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没有原因。”那只虚耗这个时候又十分硬气。
花折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它，随后那只虚耗不停地颤抖，又继续大哭。
“说了没有原因就是没有原因，你还瞪我。”
花折走到另一个枝干上，企图将这只劈晕来吓吓它，让它道出实情，却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孩童没有那股力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你这力气。”此番举动一下子戳动虚耗的笑穴忍不住大笑起来，全然不顾花折铁青的脸色。
花折往它的肚皮上施术，让三根羽毛在它的肚子和双脚上挠痒。
“我绝对不会说的。”当那只虚耗努力地要咬舌自尽时，花折将衣服割断一处塞进它嘴里。
“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入梦？”花折没想到它还有宁死不屈的精神。
见那只虚耗冷静下来，花折才取下那块布。
“明明是你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只负责把美梦变成噩梦。”虚耗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它们虽是鬼但也有鬼德，这种脏水它们可不接，“诶，你什么表情，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一种做美梦还被人窥见的羞愧感，在她的身上蔓延，花折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为何要变成噩梦？”
“还不是你们帮那些坏人，为虎作伥！”有了那些符咒它们都近不了身，看着那些坏人得意洋洋的神情它都要气晕过去。
“我倒不觉得他们是。”
那只虚耗正要反驳时，突然悟过来花折是在套话，立刻闭上嘴。
“还挺有脑子的。”花折冷哼道。
“哼。”虚耗扭过头，不是很想理这个狡猾的人。
彼时雪地里泛起暖意，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闭眼间梦境破灭。
她睁开眼时，就看见隐音穿墙而进，顺带把那几只从梦里跑出来的虚耗抓住。
“为师方才叫你，没有动静便进来看看。”隐音尴尬一笑，手上还抓着那几只虚耗，场面尤为滑稽。
“放开我，放开我！”
隐音嫌弃它们吵，直接施术让其闭嘴，随后几滴眼泪就滴落在隐音手上。
于是，他又把法术解开。
“再吵我把你们炖了。”
那几只虚耗这回是真的不敢乱动，它们清楚隐音肯定有这个本事炖了它们。
花折省去部分片段将来龙去脉大致告诉隐音，最令她疑惑的是一只鬼居然可以宁可死也不说出实情。
“要么是利益，要么是情义。”花折没有阅历会觉得奇怪，隐音倒是见怪不怪。
“确实鬼也有情义。”来人间半月，有些事情让花折有新的认知。
那只在梦里最嚣张的虚耗，此刻又十分胆大地愤愤不平道：“本来就有，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总说我们是恶鬼。”
“这件事需要上报天界。”他有百年未见过虚耗，现在虚耗再现人间必须上报，交由定夺。
随即，他传仙讯给暮烟。
“你从何处而来？”隐音也问道。
“不说。”它要誓死捍卫鬼的仁义道德。
“哦。”
虚耗被刺激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隐音召唤出往生鉴于手心，镜身通体呈圆形，边缘微微向外翻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几缕微光慢慢地爬上虚耗的周围，紧接着又小施一个法术让它们都晕厥过去。
往生鉴，顾名思义知晓生死，洞察往生，只有使用者的修为高于被使用者才可以使用，否则反噬其身、损伤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