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想法就像竹笋，一旦冒头就按不回去，除非暴力拔除。

她一向是想到就去做，第一次出现这种纠结。

努努力，没准能成。但谢叔叔说他希望“在一起是永远在一起”，万一她做不到，那不是伤害他吗？

“谢……阳阳……”她没忍住，先被这个称呼逗笑了。

青青草原新成员很无所谓地说：“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都可以。”

“我觉得谢景尧跟来了，我们得做点什么。”

“做什么？”

他垂头来“洗耳恭听”，她抬手拨弄他衣领，用之前没有过的亲昵动作试探。

他确实没有任何抗拒，配合地等到她收手才重新站直。

但这……好像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他把她当晚辈疼爱，这种程度的亲近，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乱了乱了。

“你每天在这买菜吗？”

“偶尔，市场里品类更多。”

“谢景尧为什么那么臭屁？他好像很瞧不起家务活。”

“抱歉，我没有教好他。”

“那不是你的责任。明天吃红薯粉吧，我来煮，用个小面锅，我可以的。”

“好！”

他很快锁定红薯粉位置，认真挑选，不是光挑价格或包装，看得出他在认真查看质地和产品说明。

他看粉丝，她看他。他突然发问：“明天要出去一趟，早上吃红薯粉，中午去鹿鸣试新菜，好不好？”

“好。上午要去见客户，你陪我一块去吧。如果是我一个人去，他不肯见，说不希望别人误会。”

“懂避嫌的好男人。”

乔荞点头，贴着他胳膊问：“刚结束上一段感情，很快就开始下一段，是不是不好？”

“看情况。如果是毫无征兆地断崖式分手，又无缝链接下一段，说明早就有了异心。但如果是因为非常严重的问题而分开，那是死了心，完全斩断了上一段，这时候对另一个人动心，很正常，而且出现的概率比较高，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需要慰藉。”

她轻轻叹气，很坦诚地说：“知道陆先忱那样，我没有很难过，只觉得‘果然这样’。第一次见，确实有好感，但从第二次起，这种感觉就一直在下滑，而且老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通过某种方式来报复我，我也像是在欺骗人家的感情，我们算扯平了。我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他说不管怎么样，是他恶意揣测，手段卑劣。什么都摊开来说，他身上那股别扭劲就没了，多好。我不是说还要交往，就感觉他整个人都熨平了，交流畅通无阻。对了，他要给我送借条，该不该接？”

虽然她本意是找个合适的人，认真恋爱一场，但事实上她对陆先忱的感觉，确实没有达到“爱”的程度。她担心这种天生的凉薄无法改变，会伤害下一个：他。

“接吧。”

“这样他们心安点，对吧？”

“是的。”

她一直是别扭小孩，理智说不能招惹他，但又忍不住步步试探。

“进来坐坐吧？”

他照例留在门口，笑着说：“很晚了，早点休息。”

这完全符合长辈标准。

她关上门，沮丧地叹气，拿起手机百度：11岁年龄差。

谈恋爱或结婚，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Blake Lively和Ryan Reynolds，差11岁的神仙眷侣。

琳达喜欢的绯闻女孩和她喜欢的死侍，这个太有说服力了！

确认曾娴还在赶工，她立刻换到隔壁去聊天。

说心事也适用抛砖引玉，她把自己这两天的想法照实说了。

曾娴面露难色。

“怎么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

“乔荞，你这些都算不上爱，只能说是有好感。严格地来说，你是在找舒适区，找补偿。”

两人都是父爱缺席受害者，一点就通。

乔荞被这瓢冷水浇头，意识清醒了大半。

曾娴接着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陆先忱？这种一见钟情才是真的男女之情。他也是被家人蒙蔽了，他爸妈都没管过他，一直是他姑姑在照看，对他来说，那是比父母更重要的家人。在这种情况下，缺乏理性思考，情有可原吧？”

“我不恨他呀。”

“我是说，你们能不能重新开始？真的，你们的外形条件太般配了，尤其是气质，都是年轻有朝气，松弛又不失美感，绝对的偶像剧配置。”

乔荞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曾曾这样，又像又不像。

极力帮陆先忱开脱，像。积极推销，不像。

不管怎么样，她得说明白了。

“不是那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也没有小鹿乱撞、魂萦梦牵。确实有好感，但已经消耗完。”乔荞总结道，“不可能了。”

曾娴深知她的倔脾气，无奈叹气，点头说：“那行吧。”

乔荞将卷好的砂纸锥递过去，曾娴用胶纸固定，安好粗牙针，开始打磨手链缝隙。

乔荞盯着手链，告诉她：“客户说还要几款戒指，接下来可能会比较赶。”

“有活就行，不怕忙，就怕闲，我要在30岁之前攒够钱买房。等下，是要在几款里挑，还是一共要几款？”

“一共。”

“不是海王吧？”

“不是，客户资料只有一份，还是之前那位。多个戒指，送同一个人。”

曾娴笑，停工总结：“果然还得是有钱人才配有浪漫。”

“不一定。用心的话，不用花很多钱也可以制造浪漫。有个人为了追我妈，用纸折了她演过的四十多个角色。”

莫莉有美貌，但在演艺圈，美貌多的是。要想一炮而红当主角，有美貌只是第一步，还得有人脉有资源。容貌有足够高的辨识度，有领路人，还要有运气，能接到契合表演风格又能让观众过目难忘的角色，还得是个爆剧。

莫莉有脾气，不愿意应酬。她不缺钱，不需要为了生活屈从于人情世故，因此到接近40岁，才在演女主她姨时火了一把。如果那人不是一直关注她，不可能从海量电视剧里翻找出她演过的全部N号。

不说用折纸技艺表现人物多费时间，单是这份素材采集就够感人的了。

曾娴也惊到了，追问：“后来呢？”

“谢谢。”乔荞耸肩，无奈地说，“换了一句谢谢。没办法，她特别注重感觉，浪不浪漫不重要。第一眼对这个人没感觉，那就绝对不会给任何机会。”

莫莉不需要一个过日子的伴，她只追求纯粹的爱情。

曾娴苦笑着说：“没办法，她有条件挑选最好的。老实说，你只遗传到了七八分，又不爱打扮，机会少很多。”

乔荞无所谓，随意点头，然后提醒她：“别熬夜，养肝去湿，把皮肤养回来，你也是大美人。”

“收到。休息去吧，我收工了。”

曾娴清扫工作台上的金属屑，乔荞关电源，用脚把皮老虎推进桌下安全区，拿起半成品在灯下仔细查看，再交给她收起来。

分别前，她回头看一眼二号工作台，忍不住分享：“我想给谢叔叔做个建筑风格的胸针，自己动手。”

建筑风格不少见，曾娴的抽屉里就有一只埃菲尔铁塔镀金胸针，她只好奇朋友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图纸弄好了吗？”

“还没定下来。我知道古楼更有意义，但是不适用，只能做收藏。我在考虑到底是做中山纪念堂，还是浩园，他有收藏文夕大火前的老照片。”

“先做出模，让他自己挑吧。”

“好办法。走了，早点休息，别熬夜，别熬夜，别熬夜！护肤品用起来。”

曾娴点头，看她离开，点开微信，望着头像发起了呆。

乔荞回到自己这边，先看手机，回复完谢阳和的“晚安”再去洗澡。她对着镜子修剪眉毛时，突然想起了婶婶梗——初见面，曾曾问“那我能是婶婶吗”，她把这事忘干净，居然跑到人家面前认领婶婶。

感觉好过分！

Sin:对不起！

曾曾：啥？

Sin:谢叔叔这里，是我单方面起歹心，他压根不知情。

曾曾：【捂脸】

曾曾：我那是顺口开个玩笑，用来烘托他的颜值。真不合适，问都不用问。

曾曾：我是说我跟他没可能，老实说，他只关注你，连陆先忱都没放在眼里。这是很奇怪的点，如果他在意你，为什么不排斥陆先忱这个情敌？

Sin:【叹气】

Sin:洗洗睡吧。

这话既是对曾娴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谢叔叔压根没那想法，只是出于一份饱满的责任心，把她当家人呵护而已。

乔撒因，你正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