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迟到了，鲍星晨的咖啡只剩了一半，谢阳和为此道歉。

所以谢叔叔为了护卫她，做了不守时的人。乔荞很卖力地帮忙，轻轻靠着他，对鲍星晨说：“刚才有点不舒服，耽误了，不好意思。”

鲍星晨不在意他的晚到，但在意他们一起到，盯着咖啡勺，语气淡淡地提要求：“乔小姐，可以让我们单独聊两句吗？有重要的事，涉及商业机密。”

那怎么行！

乔荞将手往他胳膊上一搭，头靠在肩上，虚弱地缓缓摇头，学琳达养的猫那样蹭着撒娇。

谢阳和端起热牛奶喂过来，她支起脑袋喝一口，又靠回去，娇娇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涉及不熟悉业务，她在哆嗦。谢阳和笑，伸出左手帮她拨了拨头发，悬空盖在她脸上方，借“亲昵”帮她遮挡。

“就快了！”他转头看向鲍星晨，稍稍提高了音量，“Calla，我们目标不同，没有合作的必要。”

鲍星晨有她的格调，不可能死缠烂打。她从包里取出文件，留在桌上，起身走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很小，但只要用心，能听见。乔荞默默地数着这些闷闷的小咚，听到关门声后，无声问：走了？

他点头。

她弹起来坐好。

他递牛奶，她接过来，喝了小半杯，盯着那些文件，小声问：“是再续前缘，还是真有商业合作？糟了，我没坏事吧？”

“不会。”

他伸手把东西拿过来，随意翻阅。

她往旁边倒，目不斜视。他及时提醒：“不要紧。”

“能看吗？”

“能。”

她想起刚才差点笑场的戏，补上了笑，然后假装苦恼，摇着头说：“不爱看，碰到商业名词就头大。”

他被逗笑，把它们卷了起来。

“走吧。”

路线不对，她不怀疑他的人品，只好奇他的安排，“我们去哪？”

“摩天轮，可以吗？”

“可以。”

来得晚，只赶上了最后一轮的票，当前这轮的第一圈还没走完，还要等很久。

她说要请他去吃烤肉。

他笑着答应了，她一动，他就调换位置，走在风吹来的那一侧。

她回头，直勾勾地望着他。他没有回避，也在看她，眼睛里的光都在朝她聚拢。

谢叔叔，你喜欢我吗？

刚发生过一起错觉引起的事故，不能再瞎搞了。

她发怔，他没追问，笑着提醒她：“走吧，这里风大，不适合久待。”

摩天轮上的风更大，原本相对而坐，升到三点钟附近，她暂停拍摄，换到他旁边。

他问：“冷不冷？”

下车前，他带上了这件炭灰色外套，现在就放在膝盖上。

凑巧车上有，还是出门前就做了准备？

她看着它，恍恍惚惚说：“有点。”

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果然像上次那样，整理好，帮她披上，再慢慢调整。

他对她真的特别好，比之前的叔叔们还要好，分分秒秒在释放关心，很像是在表达心意。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很好的人，那时候她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

“谢叔叔。”

“嗯？”

高度还在提升，她还在犹豫。

如果答案是“yes”，她要说什么才好？

如果答案是“no”，谢叔叔要说什么？

被注视的他很淡定，静静地看了一会，主动说：“乔荞，不是紧迫的问题，不需要用力思考，顺其自然就好了。”

有道理。

她点头，重新拿起手机拍城市夜景，突发奇想说：“也许我可以做一件大家伙，把这些璀璨全展现出来，叫东冧之眼？”

“这主意不错。”

“碎钻源头很便宜，在安特卫普买过一次，75欧一包，现在在珠宝商手里买也贵不了多少。这些小灯，全用上，那个大灯，用芬达石。这边用马亨盖尖晶石，我刚好有一颗发咖的，一直没想好用在哪。”

“那就豪横一把。”

她大笑，问他：“你以前坐过摩天轮吗？”

“没有，所以想到就拉你过来陪我坐，我想换个角度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她回头看他，他又笑，自嘲道：“没想到我也会文艺吗？”

她摇头，认真解释：“谢景尧也说过这句话。他说他想当飞行员，换个角度看看这座城市。我可以叫你名字吗？老是叔叔叔叔地喊，显得我很幼稚。”

“可以。”

“阳和，像是一条大河，是什么含义？”

“春天的温暖，还有类似的象征意义，好消息或者别的。”

“真好。谢谢谢叔叔，像结巴了，每次这样说，我都想笑。对不起，我不该拿名字开玩笑。”

他毫不在意，轻触她肩膀，然后用这只手指向斜前方，告诉她：“那里不错。”

那一块的夜景确实好，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她哭笑不得：“我在那看中一套房子，打算付一半贷一半……”

“我这有！”

他轻笑，靠近点解释：“特意留点贷款，督促自己不要偷懒。有段时间，想搬去深山老林……”

“别去！”她收起手机，箍住他胳膊，用力再强调一次，“别去。”

到了高处，明显感觉摩天轮动得很慢。她听到远处有两人同声尖叫，一分神就结巴了：“谢……谢……”

他照之前在小公园里那样，在她头顶快速又轻巧地亲了一下，退开后，很平静地说：“阳和喊起来老气，以后就这么叫吧！”

“叫谢谢吗？”

“没错，乔荞，曾曾，谢谢……”

“我们建立属于自己的命名系统了？”

他笑着点头。

摩天轮经过12点方向，缓缓下降，角度发生改变，心态也是。他的手机铃声一响，她很无礼地提要求：“别接。”

“好的。”

他伸手插进口袋，在里面按掉了它。

她指向远处，告诉他：“我小时候住那边，黑胖黑胖，又比同龄小孩高一截，乔歌……外婆觉得我长得太糙，不愿意同住一起，因为每天看到会难受。不是针对我，她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同样嫌弃亲儿子和亲孙子。莫莉有个明星梦，一直很努力，总是在工作，她把我交给了守护她长大的梅玲。我生长的环境就是这样，因为缺乏男性，总觉得有个爸爸会是很幸福的事。比如我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他在下面接，也许会说‘我们乔荞真勇敢’，那一定是很棒的事。”

她回头，做着鬼脸说：“不用可惜，已经实现过。我这样说，方叔叔就陪我玩，他还陪我玩玛丽牧羊、龟兔赛跑……用真兔子和真乌龟。在方叔叔之后，还有于叔叔，就是小莫的爸爸，还有厉叔叔。这三个人，即便跟莫莉分手了，依然关心我。我一直不明白，我妈明明被他们打动过，为什么在相处很好的情况下，突然就变卦了。谢……谢谢，怪怪的，和和……像呵呵，算了，还是叫叔叔吧。谢叔叔，我可以直接问她吗？”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们最终理解并且接受了她的选择，可是我……我放不下。那时候跟你说起费先生，其实是舍不得责怪我妈，只好怨恨离我很远的人。所以我也是自私的，我担心我也会突然想放手，伤害到别人。”

谢景尧心里有别人。

童文晔毫无征兆地在出境前提分手。

卓越爱上她妈。

高新梁脚踏两只船。

陆先忱带着目的来接近。

她都能轻易原谅，因为他们渣在她之前，让她“渣未遂”。

“他确实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她想起乔歌生日那天的事，突然发笑，扭头无奈地告诉他：“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哪天他走到我面前，我肯定认不出来。”

“他的电话号码始终没变，仍然打得通。”

“有含义？”

“不一定。”

她对费先生的好奇心就这么多，不追问了，手贴着玻璃朝下方看，盯着霓虹广告牌说：“明天晚上，我们去吃爆辣鸭脚筋？”

“在家做吧？刚好会，自己做可以加倍清洗。”

“好！对了，每次都是兔子赢，它永远吃不饱，看见吃的立刻冲。”

他笑，故意问：“干锅还是辣炒？”

“兔兔这么可爱，干锅太残忍了，辣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