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星晨似乎还有话要说，饭后跟他们一起走，谢景尧也跟在后面。
乔荞停住，回头说：“我们还有事，不方便打扰。”
这话有很深的意思。
鲍星晨始料未及，有几分失态。谢景尧抢着说：“那行吧，改天再约。叔叔，明天我想过去看看奶奶。”
“随时都可以，保姆在，你跟她联系就可以了。”
谢阳和把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外套拿起来，整理好再帮乔荞披上，等她穿好了，两人一起往酒店外走。
乔荞憋到上了车才发问：“鲍小姐想再续前缘？”
“是的。”谢阳和扭头确认她系好了安全带，先发动车子再继续解说，“你分析得对，她在年龄上吃了亏，交往三年的男朋友突然提分手，转头发喜帖迎娶职场新人。这个前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知道在那个圈子里再次下注的风险很高，权衡过后，发现我还有点商业价值，于是提出了新的合作计划。”
乔荞咋舌。
他接着说：“这样说很刻薄吗？她这提议很突兀，毕竟当初是她认为不合适，没有继续的必要。有被冒犯到，所以生气。”
“当然可以生气。”她摇头，想起他开车要专心，特意提高了音量，“梵克雅宝的Snowflake胸针，一百多万。宝格丽手镯，二十多万。手表是钻刻冰蓝迪，现在行情冷了，那也得六七十万。大衣好像是Max Mara新款，手袋和丝巾也是大牌。这一身行头，两百万往上。她现在做到了什么职务，收入能匹配消费吗？”
“年入四五十吧，中产家庭，条件还可以。不过，高嫁低娶是传统，她各方面都很优秀，想要匹配一个更有前景的对象，很正常。我跟她聊了一下现状，达不到她的预期，她会很快想通的。”
中产加上鲍星晨这点收入，还是中产，不是高奢目标用户。这些高配置，多半是前任赠送。这样高标准的生活品质，不适合谢叔叔。
“谢叔叔，我觉得她不适合你。”
“是的。”
她参考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觉得不需要保留秘密，就把谢景尧提复合的事也说了，把自己的怀疑也说了：“他们为什么同时行动？鲍小姐不是有你联系方式吗，为什么非要今天来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没必要给她带来困扰。谢阳和随口说：“鲍小姐是临时起意，景尧爱开玩笑，别理他就行。”
她不放心，又问：“他说要去看‘邻居’，会不会被挑唆？”
“没事，原属于谢家的东西，全部给了他。老人想要把我的东西都给宝贝孙子，我立了遗嘱，他们知道不可能。”
“那年为什么……是为了财产的事，才咬准是你吗？”
他不愿多说，一笔带过，“一场误会，已经过去了。乔荞，我真不是凶手！”
“我知道，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她被谢景尧带去谢家，最大的收获不是看到了绝版的手办，而是认识了谢叔叔。
“谢叔叔，我去找过你，可是房子换人了。后来外出上学，更不方便。”
如果大动作去打听，可能会影响当初为他作证的可信度，她还担心自己会给人带去不好的联想，就此放弃了。
那时的她恨着费远航，被迫跟方叔叔分开，对再一次剥夺她拥有“父亲”权利的莫莉有情绪，宁愿频繁出入谢家，也不愿意回自己的家。在看到谢家的“独特”相处模式后，她大剌剌找上这个不熟的叔叔，跟他聊人生。谢叔叔安抚了她，帮她打电话联系上了那位，虽然没法越界帮她安排个好父亲，但他帮她解开了心结，学会从家庭剥离。
谢叔叔说“有些感情，要不到就别要了，可以寻找替代，纠结只是一个人痛苦”，她不再把感情寄托到她们身上，学着用力爱自己，搬出去，不再照着她们给的模式生活。
确实很好，她突然就长大了——成年不是年龄上的划分，而是心理状态的转变。
谢阳和解开安全带，侧转身体，愧疚地说：“抱歉，当时乱成一团，忘了妥善安排。”
车内灯光很柔，乔荞盯着他的脸看，突发感慨：“谢叔叔，你可以去拍广告。”
他被逗笑，再靠近点，问她：“适合哪一类？”
“牙膏，护肤品，洗发水……”
“那就是日用品咯？”
“还有剃须刀。”
他摸摸下巴，点头说：“如果有机会，那我努力争取。”
她看了手痒，问：“我能摸一下吗？没摸过。”
父亲永久缺席，虽然跟叔叔们相处融洽，但他们很注意分寸，从来没到这份上。
她好奇很久了。
“可以。”
谢叔叔不仅答应了，还配合地再靠近点，微微扬起脸。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快速从下颌擦过，尴尬地说：“可以了。”
谢阳和察觉到她的窘迫，很随意地说：“这没什么。如果你有男士作品需要拍样品册或者宣传短片，优先考虑我吧？”
“没问题。”
“走吧，送你上去。明天他会过来，你回避一下。”
“好的。”
才走到二楼，他又改了主意：“明天我要去鹿鸣，要不要一起？”
“好啊！”
“那我上午来接你，早上多睡会，十点出发。你朋友有空吗？”
“她在赶工，要用到的工具和机器太多，不方便外出作业。”
“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临睡前，陆先忱发来微信消息，邀她上午校园半日游。
这要是换个人，她肯定直接回绝，因为她先约了人，这是正当理由。
她把截屏发给曾娴。
曾曾：再拒绝，他肯定要误会。拒绝收下表白心意的花，约会带叔叔，中午邀请晚上拒绝，像是刻意在耍弄人。
Sin:可是我先跟谢叔叔说好了。
曾曾：叔叔和男朋友，你要学会排序。
不用学，她可以直接报答案，现在肯定是叔叔排前面。
但人是她主动招惹的，如果她持续拒绝让人难过痛苦，那不是渣女吗？
微信毁约不够诚意，她拨通了电话，向谢阳和说明了情况。
“没关系，忙完打给我，我来接你。”
“对不起。”
谢阳和笑着答：“这有什么？你还年轻，有无限的机会，就应该多出去走走。乔荞，我们只是约个地点打发时间，没有重要任务，你不要因此有负担，开开心心玩。”
“好！”
“下午有视训练，不要缺席。”
“好，只去几个地方看看，上午就能完工。”
“那好，我等你电话。”
陆先忱带她去了南大几个网红打卡点，故意问：“你没来过吗？”
“是的。”
学校没有围墙，但她心里有围墙，不会贸然闯进别人的学习区域。今天是周日，又有本校毕业生带领，那就没问题了。
陆先忱看她装得这么自然，愤怒陡增，故意说：“那天你突然走过来，我挺惊讶的，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失联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跟她碰上，我能说点什么，然而再多的准备都没用，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不经意地树立一个假想敌，激起她的好胜心和醋意，比盲目舔更容易攻破心理防线。
然而她只是很平静地问：“你说什么？”
他怀疑她没听懂，她也是这样想的，又补充一句：“你会跟她说什么？”
陆先忱哑然，隔了一会才说：“问问她当时的心意。”
“那我帮不上忙。陆先忱，你家是哪的？”
一穷二白，能吓跑你的那种！
他含糊答：“有点远。租在教职工宿舍，住这边很方便。”
“租金高吗？”
“还行。”这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他趁机邀请，“一起去看看吧？环境很不错。”
乔荞犹豫片刻，选择遵从内心：“下次吧。”
两人一起走进饮品店，她要了养乐多百香果，问他要点什么。
他说：“跟你一样。”
她并没有因此心鹿乱撞，脸色变得很凝重，认真再问一次：“你喜欢喝什么？”
陆先忱只好随意点了一款。
离开饮品店，乔荞觉得这样下去不合适，主动邀他去公园走走。
学校里就有小公园，春暖花开时人特别多，现在外面冷，走动的人很少。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她先开口：“陆先忱，你不需要百分百迁就我，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可以保留各自的喜好。”
“我只是想试试你喜欢的味道，探索你的世界。对不起，我太急切了，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我没有安全感。”
我这么像渣女吗？乔荞犯起了嘀咕。
陆先忱接着说：“乔荞，看到你跟那位谢叔叔亲近，我会难受。抱歉，我知道这样不理智，可是……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你是说你明确了喜欢我这点？”
陆先忱垂眸，假借羞涩掩饰慌乱，接连点头。
“那我们牵个手，试试感觉。”
欸？
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接着说：“还好。陆先忱，我们试试。交往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不是捆绑，不是制约。一方感觉变了，要及时说出来。”
“啊？噢……行。”
“我的生长环境跟别人不一样，我喜欢确定的东西，不喜欢费劲去揣摩。我们坦诚一点，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好，那我可以吻你吗？”
她没生气，也没有娇羞，很淡定地说：“目前不行，下一阶段。”
陆先忱在心里发出一声嗤，抬头却是一脸温柔。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下次吧，中午约了家人。陆先忱，今天辛苦你了。”
他扯扯嘴角，酝酿半天，没能挤出下一句空洞的“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