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专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被常人称为“逢魔时刻”的时间，对于咒术界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空荡的校园笼罩着一层雾气般的橙色，三人沉默地走在其中。
家入硝子并不是第一次遇见救人失败的任务，早早在医院实习的她几乎已经不会为死亡感到难过，因为已经有过太多的无能为力，此时的沉默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油杰虽然已经入学一段时间，但真正面对受害者死亡的任务还是第一次，家入硝子低头踩着地上的晚霞，犹豫要不要安慰他，可在咒术界安慰又有什么用处呢？逐渐变得冷漠的自己，又能够说出什么话？
五条悟相比于后来才觉醒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要更早的接触这样的事，毕竟希望六眼在幼时夭折的人比比皆是，摆在明面上的刺杀也不是没有，只是没能救到寒川明他们的落空感依旧让他对自己的无力到些许愤怒。
咒灵球沉甸甸的放在口袋里，夏油杰下意识数着三人行走的频率，不同的步频，不同的步调。
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室门口，拉开门，这个摆满桌椅的教室，在使用的也只有两套桌椅而已。
“夜蛾老师说在这里集合吗？”家入硝子从桌上拿下一把椅子坐下。
“没有。”夏油杰看了眼手机，发消息告诉夜蛾老师他们已经回到教室。
“嗯——高专看起来跟普通学校的教室没什么区别啊。”五条悟反坐着椅子，下巴搭在椅背上，收回打量教室的目光。
“要不要吃……”
“谢了……”
“唔……”
夜蛾正道从走廊的窗户已经看到了坐在橙红色教室的三人，拉开门看到三个叼着棒棒糖的少年扭头看向他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啊，夜蛾老师。”
“夜蛾老师。”
“呦，夜蛾！”
“回来了，食堂有留窗口可以点餐，等下记得去吃饭。”
“悟，你怎么在这里？”
“来告知你一声镜子咒灵的事情解决了，拐走两个你的学生总要告诉一声结果。”五条悟起身转过椅子坐下，斜靠在旁边的课桌边。
“我知道了，”夜蛾应声后看向夏油杰跟家入硝子：“出羽凉的事情高专上层已经在联络，不用担心，咒灵的事情三井已经告诉我了，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去食堂了。”
夏油杰跟家入硝子对视一眼，举起手。
“怎么了？”
夏油杰：“夜蛾老师……”
家入硝子：“出羽凉……”
夏油杰：“是谁……”
夜蛾正道：……
“原本预计今天入学的学生，我不是发了资料吗？”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萧瑟。
“啊，凶宅任务的咒灵会影响通讯，我跟夏油都没有收到。”家入硝子解释。
“没事，反正在出羽凉到达集合地点之前就被京都高专截胡了，没看到也没有影响。”夜蛾正道摇头，想到今天下午收到消息暴跳如雷的高层，“他也是治疗方面的人才，京都那边坚持说东京这边有红叶和硝子已经足够，再加上京都那边新一代里确实没有会治疗类术式的学生，所以吵了一下午还是达成一致让他在京都入学。”
“嘿，怕是被给的好处喂饱了才松口吧？”五条悟一脸笑嘻嘻。
“那我们这一届还是两个人喽？”夏油杰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的人。
“是想当我的同学吗，这位同学？”五条悟注意到他的视线歪着头问，墨镜遮挡下看不清神色。
“我跟硝子已经是高专的学生，应该是‘你来当我们的同学’。”夏油杰扭头盯着纯黑的镜片。
“哦？”五条悟笑起来。
“悟，要入学吗？”夜蛾正道直白地说：“我看你跟硝子、杰都相处得不错。”能看出嘴里的棒棒糖还是硝子拜托后勤部门采购的那一批。
五条悟咬碎嘴里的糖果，叼着白色的塑料棍：“好啊，感觉挺有意思的，跑出来他们也唠叨不到我耳边。”
坐在最靠近教室门的家入硝子突然笑了起来，三人看向那个咬着棒棒糖笑到颤抖的短发女生。
“抱歉，一想到……夏油，我们没接到新生，但是莫名拐来五条家的少家主……就觉得很好笑……”家入硝子摆摆手继续笑着说：“说实话我本来以为新生就是五条的，但中途总觉得对话有点对不上，询问的机会又一直巧合地被打断，现在越想越好笑。”
第一次见到她这个表情的夏油杰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过程全错，但是增加一个同学的目标还是以奇怪的方式达成了。
“那明天办理入学手续，悟，吃完饭去选个宿舍吧，杰住的那层还没有其他人。”夜蛾正道嘱咐道，走到门边示意三人可以去吃饭。
“知道了。”
夏油杰也点点头表示会带着他过去。
“说起来，高专的食堂怎么样？”五条悟问。
“挺好的，吃不惯还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做饭，电磁炉……等可以外借的炊具也不少。”夏油杰想到楼上前辈炸微波炉的“战绩”，把嘴边的“微波炉”三个字吞了回去。
“而且日常有甜品，在周三、周五、周日还可以单点甜品。”夏油杰补充道，看到旁边人的步子略微雀跃，嘴角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就翘了起来。
“个人推荐蛋挞跟黑巧生巧，啊，不过五条应该更喜欢抹茶生巧跟草莓生巧吧。”家入硝子把棒棒糖棍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里，另一根被术式托着“嗖”地跟着飞了进去，两人默契地看向第三个人。
还含着糖的夏油杰：……
“……还没吃完。”
收回眼神，三人步调不一致地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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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灵球令人作呕的味道加上并不便于吞咽的外形，无一不让吸收咒灵球变成了一个令人不快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真正染有性命的，生理与心理双倍的厌烦。
夏油杰躺在床上，枕边是高专工作人员带来最新漫画，古镜咒灵所带来的信息涌入大脑，最初的主人对自己充满了不满，自我厌弃的思绪不知不觉就在望着镜子的时候缠绕在上面。
一次次转手，竟也累积了越来越多的诅咒。
“想要被代替”的心情，原来也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作为从小就能看见奇怪东西的小孩，唯一庆幸的就是由于大部分低级咒灵都没有人形，所以很快就能分辨出咒灵跟人类的区别，不至于无法区分。只是自己眼中的世界跟他人不同所带来的感觉，姑且能够称之为孤独，无形之间就会产生隔阂。
可即便跟能够看到同一风景的人待在一起，情况好像也没有变得更好。
要是自己能再强一些就好了，把可恶的咒灵在害人之前、害更多人之前统统祓除或吸收，或许才是每个咒术师愿意为之拼命努力的原因。
偶尔在学校里看到行色匆匆前辈们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还醒着吗？”五条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油杰才想起来那人说在隔壁住一晚就去工作人员那里取了被褥。
“醒着。”夏油杰起身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十点。
没戴墨镜、头发蓬乱的新同学直挺挺站在门口。
“怎么了？”夏油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满脸狼狈的五条悟估计放在整个咒术界都不多见。
“……没什么，看看你睡着了没。”五条悟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晚安，明天见！”
夏油杰大步跟在他身后，撑住差点被强硬关上的门，看到地上乱糟糟地堆着拆了一半的日用品们。
“……先领先拆有用的不行吗？”
“……不行！”
“别推着门，让我进去！”
“不！”
两人堆着一扇门争执，整个楼道都是声响。
一束光从楼道的尽头照来：“两位同学，晚上不要在楼道里打闹。”
“……好的，你快把门打开……”
随着“嘭”的一声，楼道里又安静下来，楼管摇着头下楼去。
“高专还有宵禁？”五条悟坐在床垫上盘着腿。
“没有，但是会有前辈回来住，所以在楼道这种公共场合最好保持安静，就算白天也可能会有人补觉。”夏油杰打开一条门缝，外面的光已经消失了。
“所以比较吵闹的事最好少做。”夏油杰补充道。
“吵闹的事？比如？”
“做饭？”夏油杰第一反应就是怕有人炸厨房，再加上看到房间里的凌乱程度，就知道是这个大少爷拆了真空包装的被褥床垫等等日用品却不会弄，套了一半的被子被堆在床垫的一角。
“做饭算什么吵闹……”
说起来无下限不能用来做家务吗？感觉其实还挺实用的，或者是这家伙完全不用做家务，所以没有经验。
“起来。”夏油杰看向坐在床垫上的人。
“哦。”
五条悟起身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拥有咒灵操术的咒术师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一团乱遭的房间，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怎么换个人摆弄就乖顺很多。
“我做饭还挺好吃的。”五条悟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站在一边反驳着解释。
“嗯，是吗？”夏油杰将旁边的箱子拆开，是一箱浴室日用品。
“你别不信，我也是出过不少远程任务，总不能到哪儿都带着人，而且餐厅也不是到处都有。”五条悟扒拉在门框边看着人忙碌，还不忘用咒力又拖一个箱子过来。
“我信，我信，别把文具拖到卫生间来。”
“……哦。”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结束了简单的整理，留给夏油杰的是一个面壁坐在床上的背影。
夏油杰：……？
“五条，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先睡吧，明天有早课，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没有得到回应的夏油杰回头看，还是一动不动的背影，坐着睡着了？
迈出房间关门的瞬间，隐约看到堪称委屈的表情挂在某人脸上。夏油杰推开门，抱着枕头转身坐在床上的人顿时满脸的无事发生。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夏油杰叹气，又一次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