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黑原高中后山的石阶。”
夏油杰看向蜿蜒向上延伸到树林深处的石阶，什么人才会在下雨天到这种地方去“探险”啊，幸好在自己以前的同学中没有这种家伙，否则那时候要是遇到高级别的咒灵自己一个人也无法解决。
“咔哒，咔哒。”
穿着木屐的人蹦跳着上石阶，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夏油杰也跟在他身后走上去，石阶上没有残秽，某种意义上讲“非常干净”，不光是这里，整个后山都给人以过度安静、干净的印象。
前面的人摇摇晃晃地大步跨石阶，像是并不在意这古怪的安静，越过他往树林深处走去。
石阶并没有如那几人说的那样长，没过多久就看到被平台截断的尽头。走上去平台，正对着的就是一间破旧的房屋。
夏油杰警惕地观察四周，最后从侧门进入，里面同样没有任何咒力的痕迹，正门对着的地方有着一方木制的小小神龛，它是屋里唯一没有落灰的地方。
“就是这里吧。”五条悟伸手按住夏油杰的肩膀，阻止了他试图上前查看的动作，自己先伸出了手。
“喂，你小心一点！”
“不用担心，这个东西雨天才会出来。”五条悟语气随意：“连这都不知道吗，新人？”
“但是诅咒也不是都会遵循规律吧。”夏油杰反驳道，“别……”
正打算嘱咐对方不要直接接触，五条悟就已经打开了神龛，从中取出了一截枯枝，转身对着他。
“毫无新意的本体，喏，要不要送给你，式神使？”
枯枝上流转着咒力，但却像是被什么限制了范围，只在它的周围不断地循环往复着。
“这是……”
“‘窗’的能力不止如此，看来又在弄什么内斗浪费时间了？”五条悟语气中带着嘲笑：“这里是五条家监管的‘神明’之一——花雨神，连这最基础的信息都出现问题，看来总监部那边窗的压力确实不小，那些老家伙是真不把咒术师当人看呐。”
“花雨神，是神明吗？不该是咒灵？”夏油杰从他的话中了解到这部分应该是归世家管理的，直接问道。
“所谓的神明跟咒灵也差不多吧，只是诞生的源头一个是极端的祈愿，一个是恶毒的诅咒，本质上都是一类产物。”五条悟抛起枯枝，夏油杰抬手接住。
“不过几百年前就没有‘神明’诞生的记录了，毕竟祈愿祝福要比诅咒稀少太多。”五条悟说着跟他错肩离开，眼睛处滢蓝的光芒一闪而过。
夏油杰的目光跟着他移动，这个朝着外面光亮处走去的人比起传闻中“神子”之名的六眼，更像是一个对一切都感到无所谓的观察者。
“晴美——晴美——”
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
“晴美——无论是什么，求你把她放回来吧——换我，把我带走吧！”
夏油杰听到声音快步走出旧屋，顾不上被他行动扬起的尘土。
“小心一点啊……我身上没用无下……”五条悟立刻出声躲避灰尘抱怨。
头发凌乱的三善郁子正站在平台上大喊大叫，“晴美！你在哪里？”
“三善郁子。”夏油杰打断她的呼喊，“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你，”三善郁子转身看清来人，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我是来找晴美的。”
“她，她一定还在这里。”
夏油杰看了眼向旁边装作观察树木的五条悟，才回过头：“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有非自然因素，就不要贸然靠近。”
“我……”
“结束调查后视情况会公布一部分真实情况，如果没有问题就回家去吧。”
“她已经死了，你们害死了她。”五条悟慢悠悠地走过来：“刚才不是还挺嘴硬吗？”
三善郁子手中握着一个本子，跌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等她略微平复心情期间，夏油杰观察着手中的枯枝，纤细的枝条比起树木的更像是花枝，联系“花雨神”这个称呼，跟花有关？会是什么花？
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下雨了。
“郁…郁子……”
“晴美？”三善郁子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另外的两人眼中，伴随着滴滴答答落下的小雨，夏油杰手中的枯枝延伸出一个穿着精美和服的长发女人，她的身躯四肢都呈扭曲的状态，正试图把手伸向坐在地面上的三善郁子。
“松开它。”五条悟对着夏油杰说。
夏油杰冲着另一个方向将枯枝扔了出去，那道身影在树枝上方的空中，隐约有着人影模糊重叠的模样。
“晴美？是晴美吗？你在哪里？对不起，我不该听他们的话没有回来找你……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奶奶家去好不好？”三善郁子踉跄着起身，试图往自己眼中虚幻的身影走去。
“别过去！”夏油杰抓住了她的胳膊，试图阻止。
“放开我！放开！”三善郁子挣扎。
咒灵可没有旁观的爱好，瞬间便移动到了两人身边，夏油杰下意识抬手用咒力阻挡，在学校学习了几天的咒力运用竟然也派上了用场。
咒力裹挟着发出惨叫的咒灵，化为一枚墨色的圆球落在了他的手上。
“晴美？晴美！”
三善郁子对空荡的周围呼喊着好友的名字，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旁边，带着些好奇看了看咒灵球：“这就是断代千年的咒灵操术？怎么像宝可梦一样。”
夏油杰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圆球，真的跟书上描述的一样。
五条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朝着石阶的方向走去，像是要离开了。
三善郁子依旧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羽丘晴美的名字，雨越下越大了，三个人的身影从阶梯下方出现，正是赶来找她的三个同班朋友。
“郁子……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别感冒了……”
“你拿着什么？”
“……晴美的班长送来的笔记本……说她考前抄了一份笔记给我……”
“……”
可惜现在离连那场小小的考试结束，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夏油杰身上的衣服已经淋了半湿，最后看一眼被朋友的伞笼住的三善郁子，淋着雨顺着石阶的方向原路返回。
这个东西能吃下去吗？下着石阶，夏油杰犹豫着把咒灵球在嘴边比划，前方没有人影，后面也没有脚步声，夏油杰停下脚步硬着头皮仰头吞下咒灵球，作呕的感觉跟恶心的味道一同袭来，不知道哪一个更令人难以忍受。
夏油杰痛苦地咳嗽着，瞬间知悉的内容让他了解到了这个咒灵的信息，也获得了可以支配它的方法。
不断落下的雨带走了身体的温度，不熟练地尝试着用咒力遮蔽却失败了。夏油杰想了想，一个肢体扭曲的和服女人被召出，她伸出右手，一朵颜色艳丽到刺眼的红色花朵在空中绽放，隔开了他头顶的雨水。
要是能变成伞就好了，夏油杰边走边想，不过要是给这个咒灵配一把伞，收起来的时候伞能一起被收走吗？
快步完阶梯，夏油杰才想起来要联系千纱监督，好在下山的速度总归还是要更快一些，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喂，那个咒灵什么情况？”
循声看去，五条悟衣着干净整洁地站在石阶出口处，颇有兴趣地看着空中举着红色花朵的咒灵，咒力看上去还是咒灵本身的，只是有一丝夏油杰的咒力混在其中，跟其他式神使的状况完全不一样：“说来听听。”
夏油杰觉得好笑，这样看着五条悟也没有真的对世界“漠不关心”，至少在好奇心方面还是有的。
“求我啊，我高兴了就告诉你。”夏油杰从他身边经过，把在咖啡厅的话还给对方，径直往千纱监督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这家伙，性格比表面看起来的要恶劣。”五条悟跟上，两人在雨中行走，却都不再有雨水落在他们身上。
“总比幼稚好一点。”夏油杰看向又在用手指指挥着落叶乱飞的人，还是说起了这个咒灵出现的缘由，雨水顺着红色的花瓣下落着，咒灵沉默地漂浮在半空中。
“挺没有新意的，这个是古时候祈求下雨但依旧连年旱灾的缘故，附近的村民开始出现‘把少女献祭给雨神，就会下雨’的说法。”
“于是出现了第一个被杀死的少女，被埋在山上，试图通过活祭的方式祈求神明垂怜，降下甘霖。”
夏油杰垂下眼，余光里只能看到她被染红的和服下摆。
“巧合的是真的下了一场小雨，于是‘雨神’就这样诞生了。”不知道成分中死去少女的怨恨更多，还是对于干旱的恐惧更多？形成的咒灵为什么又会有可以通过献祭他人获得自己逃脱的方式？
五条悟停下了手中的指挥落叶的动作，几片绿叶被风吹落在地，雨滴砸在上面碎裂成更小的水珠。
“五条家记录里是‘花雨神’？”
“哦，估计是因为第一个死去的少女的名字是跟‘花’有关的误传。”夏油杰看向头顶的红色山茶花，或者是以人体为养分在这干旱的土壤中长出花朵的意思？
“啊……”五条悟看向穿着精美和服的怨灵，眼中澄澈的蓝毫无变化：“确实没有新意啊……”
夏油杰勾了勾嘴角，却没能做出笑的表情，这样的故事后人听了太多，而那些绝望和痛苦的死亡也已被淹没在过去的时间之中。
“那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五条悟问。
“你也能猜到吧。”夏油杰看了旁边把墨镜顶在头上，一脸装傻的人。
“他们之中有人知道真正的传闻和祭品被献祭的时间规则，只是没有告诉三善郁子。”
“嗯。”夏油杰点头，他是通过吞下咒灵球才了解到的，但这位“六眼”估计是看就能明白，三善郁子在后山被花雨神标记，另外三人为了救她，将羽丘晴美作为了交换的祭品，换回了好友的性命。
朋友啊。
夏油杰想到另外三人展现出的对于三善郁子发自内心的担忧与关怀，甚至不惜在警方、家长、学校面前对这一事件的真实情况撒谎隐瞒，现在还在知道后山有危险的前提下也要再次来这里找她。
只是可笑的是，那位人缘好、自诩是羽丘晴美“最好的朋友”的三善郁子，反而是最轻易放开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