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刚升起来的时候，季止自己都觉得荒谬。
李小年哦了一声，挠了挠脑袋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呆样子。
季止伸手轻轻推了推，催促道：“快点，感冒了我不负责。”
一直到李小年进去出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季止脑子里乱乱的，稀里糊涂地又煮了锅方便面白菜调料汤。
李小年顶着一头蓬松的鸡窝头，走到季止身后，廉价的透明拖鞋砸在地上，啪啪作响季止愣是无知无觉。
“这是什么啊？”
“汤。”季止回过神。
“好香哦。”李小年吸了吸鼻子，刚刚冲完澡的身上带着股熟悉的桂花香，和季止身上的一样。
他们拥有同一种味道。
季止上下喉结滚动一下，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来区别：“洗手，拿碗，装饭。”
啪啪啪，是拖鞋走远的声音，随后李小年疑惑的声音响起：“诶！怎么没有饭？”
季止：他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
季.忘了煮饭.止清了清喉咙，强装镇定自若：“忘了。”
李小年把饭插好，拿了本笔记本在趴院子的小矮桌上不知道写什么东西。
季止仗着自己个子高，清晰地看到了前几个字，就被李小年察觉到，敏锐地拿胳膊一挡。
雨，是秋结婚的头纱……
季止乐了一下，还想多看点。
大诗人李小年严防死守，愣是没让季止看到一点。
等到李小年完成了他的巨作，饭也煮好了。
李小年从屋子搬来两个小马扎，一个上面的图案都已经花了，勉强辨认过后像是喜羊羊与灰太狼，另一个崭新崭新的，是李小年刚从集市里带回来的。
一人一个，李小年下意识把好的给季止，不好的自己留着。一屁股下去，屁股底下的马扎已经有些年头了，凳脚那里有些开裂，发出咔嚓的声响。新买的在季止屁股底下，稳稳当当。
季止奇怪地看了李小年一眼，李小年咬着筷子观望了一圈桌上的菜。
一菜一汤，李小年和季止都不挑，一个是习惯了，另一个是自己做的，没好意思挑。
李小年夹了块茄子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季止干了口白饭，偷摸看李小年的反应。
茄子炒的软烂，除了有点咸了其他的都还好，调料白菜汤就别说了，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
“好吃吗？”眼看着李小年吃了一口茄子喝了口汤，季止立马就装作不在意问道：“不好吃就算了，我随便做做的。”
“好吃的。”李小年伸手给季止夹了一筷子：“你尝尝。”
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季止把茄子夹进嘴里，片刻不动神色地往嘴里塞了大口的饭，讪讪道：“挺下饭的。”
李小年捧着碗笑了，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挺好的，没糊，我第一次做饭就糊锅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止其实是挺好哄的一个人。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做。”
李小年愣了愣，手指头无措地来回在桌面上画着：“好。”
又吃了两口茄子，李小年往嘴里塞了大口的饭。下饭是真的下饭。
季止看在眼里，放下筷子变魔术似的拎出来一大瓶营养快线，在李小年猛然发光的眼睛里故作镇定：“喝不喝？”
“喝。”
“你从哪儿来的啊？”
季止：“抢的。”
季止吃饭前垫了俩大块面包，不是很饿，随便吃了点和李小年打了个招呼就去喂狗了。
大黄一早就在季止脚底下等着，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去了。
季止拿着碗，拨了点饭到狗碗里，大黄的尾巴甩到快要飞起，围着季止上蹿下跳的，一副有饭就是爹的模样，出息死了。
干吃白饭有点单调，大黄拿豆豆眼示意季止再来点香的。
季止刚想往狗盆里拨点茄子，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搜索：狗能不能吃咸的？
大黄平时吃的都和人一样，但李小年做的清淡，重油重盐的几乎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狗能不能吃。
邓嘉嘉的狗儿子吃的都是进口的狗粮和罐头，光是税费就是比不小的支出。季止就算不在意光是听邓嘉嘉念叨来念叨去的，也隐约知道点养狗的注意事项。
知道不是完全知道。
百度的结果和季止想的一样：狗吃咸的东西会爱掉毛，也会容易得皮肤病。
季止看了眼大黄：目前状态良好，毛发尚可。
没有泪痕的狗狗会出现泪痕、眼屎增多的情况，有泪痕的狗狗会加剧泪痕。
季止抬起狗脑袋仔细端详：有眼屎，擦一擦。
狗狗吃咸的，也会多喝水，频繁上厕所，严重时伤害肾脏。
季止一把捏起狗脑袋，恶声恶气问道：“问你呢，是不是尿频尿急？”
大黄歪着狗脑袋，听不懂季止说的什么，急得拿狗嘴咬季止的袖子。
季止也觉得自己有病，笑着去看最后一条：
会使身体流出大量的钙，导致挑食。
别的不知道，挑食不存在的，大黄长的凶脑袋笨，就是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比邓嘉嘉的狗儿子不知道乖多少。
看了一圈下来，省流版：不能吃。
对上大黄那张狗脸，七分委屈三分难过。
给季止整得有些手足无措，像欺负狗似的，匆匆丢下句：“你只吃饭就好了。”端着碗就走了。
李小年看着季止端着个碗回来了，饭没了，里面的茄子还在。
季止顺嘴解释：“狗不能吃太咸的，这回酱油倒多了，有点咸。”
抛开李小年的夸奖，季止心里还是清楚自己做饭几斤几两的。
李小年没想到对方说的有点事情是喂狗去了，有些呆愣：“还好，不咸。”
季止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从李小年的角度看去鼻梁到下巴处是一道流畅的弧线：“真不咸？”
李小年挠了挠鼻子：“其实…还是有点咸的。”
李小年吃饭慢，把细嚼慢咽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季止坐在对面，手指头飞快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还有敲击键盘时手机自带的机械音。
一时间只有季止敲打键盘和李小年吃饭的咀嚼声。
季止先是打开购物软件看了眼狗粮，挑了会儿挑的眼花缭乱也不知道哪款好，于是果断求助邓嘉嘉女士。
“妈。家里的狗吃的是什么狗粮啊？”
邓嘉嘉刚好在玩手机，回消息回的很快：“干嘛？你爹停你信用卡没钱到准备吃狗粮了？”
“……”
“没有。”
“那你问这个干嘛？”
独属于女性的敏锐的雷达嗡嗡作响，邓嘉嘉一下子坐起身子，一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瓶瓶罐罐和美容仪器。
美容院里做脚膜的小姐姐诚惶诚恐地看了眼邓嘉嘉，邓嘉嘉对着小姐做个了手势，示意对方不用管她，刚做完新美甲的手指头在手机疯狂戳戳戳。
“你是不是不对劲啊？”
“你看上村里的狗了？”
“我就说不能把你送到那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
“你不会真和什么乡下小子看对眼了吧？”
邓嘉嘉发的一句比一句离谱，季止深吸了口气，用力摁着键盘回道。
“不是。”
“没看上。”
邓嘉嘉疑惑地拧起好看的眉头：“那你问这个干嘛？”
“喂狗。”
季止言简意赅。
“哦。”邓嘉嘉放松下身子，悠哉悠哉道：“出去一趟开始稀罕狗了？那你回来是就可以和小宝相亲相爱了。做母亲的就是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兄友弟恭的。”
季止一想到自己和家里那只拆家的法斗相亲相爱的画面，我喊你弟弟，你汪汪两声，身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我不和丑狗玩。”
邓嘉嘉神经彻底放松了，儿子还是那个儿子，下头得很。估计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喂喂狗，问题不大。
邓嘉嘉大气地替季止支付了狗粮费用：“妈帮你买了，省的你狗粮都买不起丢我面子，地址你也不用给了，我这有。”
“好了，还有事没事？没事不聊了，我接下来还有手膜要做。”
“有。”
“什么事？”
“顺便帮我带个狗碗。”
邓嘉嘉：“……我看着很像代购吗？”
底下配的一张黄瓜条表情包，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字：真下头。
季止揉了揉山根：“你玩那么潮，季度付知道吗？”
邓嘉嘉回了句：“他也下头，你们一个下头爹一个下头儿。”
季止沉默了片刻，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过去。
刚想收手机，邓嘉嘉一条消息闯入视线：“你下头爹下月45大寿，你回不回来？”
季止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看到有人把45和大寿两个字连在一起的。
季止：“不知道，看情况。”
这就是不回的意思了，邓嘉嘉早有预料也没有多失望，只说了句：“实在不行就回家，我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喜欢人还是喜欢狗，你始终是我儿子。”
“就算天塌下来了，我邓嘉嘉也能给你顶着。”
“感动吗？”
季止回道：“有点。”
邓嘉嘉：“那你愿意回来以后替我遛遛小宝嘛？都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你弟弟也不是故意的。”
季止脸黑了：“……”它就是故意的。
后面无论邓嘉嘉发了什么，季止都和死了一样，问就是看不到。
邓嘉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消息，就把折叠屏手机闭合放进随身的小包包里，托着腮帮子问底下埋头苦干的小妹：“两个儿子关系不好怎么办啊？”
小妹有些手足无措，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吗？”
邓嘉嘉笑道：“是你啊，这里有没有别人。”
邓嘉嘉身上一种其他贵夫人都没有的亲和力。即使身上随便一件都够普通人吃穿用度几年了，看起来依旧大方得体。
小妹犹豫着问：“是一开始关系就不好吗？”
邓嘉嘉拖长着嗓音道：“不是诶，我家大儿子一开始和小儿子相处的还挺愉快的。”见面谁谁都不搭理谁的愉快。
“那他们是怎么……闹别扭的？”小妹努力找了个措辞。
“大概是小儿子在大儿子床上嘘嘘的时候吧。”
小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小年刚放下筷子，门口就来人了。
季止没放在心上，毕竟李小年作为筇山村老好人，虽然窝窝囊囊胆子不大，但在村里却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苦力劳工。
来的人季止没见过，憨厚老实白白胖畔，肚子大的腰间的皮带都快要绷坏了，偏生笑眯眯像个如来佛：“小年啊，叔过来拉赞助的，给山头那个庙修修，也算添点香火钱。”
来要钱的。
季止颇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好奇李小年会拿出多少。
李小年没说话，回了趟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张红票票，递给白胖男人。
“谢了啊，每次就你这最好说话，其他人出点钱和要命一样，这不是为村里做点贡献嘛？”
不管多少次李小年都有些不太适应白胖男人的热络，硬着头皮回了几句。
白胖男人笑着收下，和李小年寒暄了几句，期间眼睛偷偷瞄了好几眼季止。
季止看着男人笑，面上的不爽显而易见。
白胖男人见状只能尴尬地移回视线，随机找个借口离开。
眼看人都走没影了，季止才似笑非笑调侃道：“挺大方啊？”
李小年有些不好意思：“能出点力就出点力。”
季止低低骂了声：“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