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后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复习和不断的周考月考，周末只放周六晚上和周天白天，并且老师都生怕学生在这唯一一天的假期里太闲，周六当天几乎每节课下课后课桌上就会新增一份试卷。

高三哪有不刷题的呢？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学生们一如既往一边抱怨作业好多一边收拾好书包奔出教室，虽然快被堆成山的作业压垮了，但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假肯定还是选择先暂时脱个缰，教室里除了打扫卫生的很快就只剩下季余。

季余的位置随着小组轮换换到教室最里侧靠窗的位置，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橙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在教室铺满温暖的颜色。

季余正低着头在草稿纸上演算，泛黄的纸张盛着夕阳的橙黄，握着笔的影子随着沙沙声在纸张上不停地跃动。

每周的大扫除卫生检查跟着低年级的在周五就评过分了，于是周六的值日生总是没什么耐心，以最快的速度草草结束后走人，教室很快就安静下来。

每次同学们都匆匆往外走时，季余总是还安静地坐在座位刷题，他没什么人可约，也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事需要趁放假时忙着去做。有人从后门悄悄进了教室，他也没有察觉，被人拍了一下时还有点吓了一跳。

季余停下笔转头看到苏叶楠，有几秒愣神的盯着他——那个载着残阳的笑容和初见时如出一辙，苏叶楠就这样熠熠生辉地站在他眼前。

苏叶楠笑着反坐到季余前排的椅子上：“我刚刚在教室外看到你就进来了，你怎么还不走？”

“打算先做一套题，”季余说，“你怎么也没走。”

“有点事，”苏叶楠说，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放到季余旁边的空桌上，往里挪了个位置，“我们一起吧。”

季余看了眼他的试卷：“你不走吗？”。

“不走，”苏叶楠说，“我也刷会儿题，有不会的刚好可以问你。”

季余没再说话，拿起笔低头继续写题，苏叶楠就在斜对面安静的跟他一起写。

写了一会儿苏叶楠单手撑着脑袋，歪着头像是在思考，视线却时不时飘到季余那边。

金色的残阳映在季余的侧脸，沿着脸颊勾勒出暖黄的轮廓，他坐的很板正，肩平身直，抿着唇安静又认真的低头写题，微垂的睫毛很长，拢着夕阳的光辉，平时那么冷淡的人此时看起来竟然莫名有种十分乖巧的感觉。

苏叶楠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收了笑低头继续写试卷。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再也停不下来，只会无穷无尽地滋生出更多的欲望，无论当事人是否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内心，从诞生开始它就不断地促使着人们向它靠近。

苏叶楠从见到季余的第一眼开始，就悄无声息地种下了一颗名为欲望的种子。

*

窗外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晃着，夕阳渐渐下沉，光线暗下来后苏叶楠开了教室后排的灯。季余终于写完一套英语试卷，放下手里的笔：“我写完了，你还有多少？”

“只剩一点了，晚上再写吧，”苏叶楠也停了笔，抬头看向他，“你等会儿要去干嘛？”

“吃饭。”季余顿了一下，问道，“一起吗？”

“好啊。”苏叶楠说，收拾完笔和试卷，他站到课桌间的过道上，“你吃完饭还回来写题吗？”

“先不回了，”季余从桌肚里拿出来一个方形盒子，也站了起来，“吃完饭我要去一趟网吧。”

“网吧？”苏叶楠有些疑惑，随后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语气，“你居然还会打游戏？”

季余和他对视了几秒，随后认真地反问：“我看起来不会打游戏？”

“怪不得你这么白，”苏叶楠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原来你真的不怎么出门啊。”

季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教室外走，不知道会打游戏跟白不白、出不出门有什么关联：“我不打游戏，只是去剪视频。”

“剪视频？”苏叶楠也跟着朝外走，“剪什么视频？”

“接的活，”季余说，“帮别人剪的。”

苏叶楠立马了然：“你在赚钱？”

“嗯，”季余点了下头，手里拿着的方形盒子朝他抬了抬，“我要先去喂猫，一起去吗？”

“喂猫？”他的的好奇似乎都花在了季余身上，“什么猫？你还养猫了？你不是住校吗？”

“没在宿舍养，之前路过捡到的。”季余说。

苏叶楠点了点头：“流浪猫呀？”

“差不多吧。”季余想了想才回答他。

“哦，”苏叶楠说，“在哪？”

*

出了教学楼苏叶楠跟着季余往楼侧面走，那边有条路连接学校的侧门，走到靠近门卫室前方的岔路口时，季余右拐进一条更窄的路，走了大概快一分钟就停了下来。

这条路的旁边就是学校最外围的围墙，另一侧是实验楼的背后，再往里继续走下个坡能通往学校最边上的那几个篮球场。

季余停下的地方在围墙外有一棵很大的树，粗壮的树枝延伸了部分到墙里。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温黄的灯光洒在地面，在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苏叶楠站在季余旁边，突然听见他对着墙外侧喊了一声：“小猫！”

他扭头看向季余，一时没太能反应过来。

他们是来喂猫没错，但突然直接来一声小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季余话音刚落，他余光就看到好像有一团黑影窜到了围墙边的树枝上。

他转头看过去，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黑猫沿着树干跳到围墙上后，就不肯下来了。它微微弓着背，有些警惕的瞪着圆溜溜的黄眼睛看着苏叶楠。

“小猫！”季余又叫了一声，把手里的盒子朝它举了举。

小猫依然站在墙上盯着下面看，没有马上下来，过了一会儿朝季余长长地“喵”了一声。

见它不肯下来，季余蹲下扒拉了几下墙脚下绿化带的草丛，找到平时小猫吃饭的盒子，把带来的猫粮倒了进去：“有陌生人，它可能有些害怕。”

苏叶楠看着他倒完粮，又看了看墙上的猫：“那怎么办”

“走吧，”季余站起来把盒子盖上，“一会儿没人了它会自己下来吃。”

“好。”苏叶楠看了眼黑猫，转身跟着他往回走。

走到路口要拐弯时苏叶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黑猫仍然站在墙上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

“你一直在喂它吗？”苏叶楠有些好奇。

“嗯，”季余说，“喂挺久了。”

“它不怕你?”苏叶楠说。

“一开始也怕的，”季余说，“喂久了熟了之后就不怕了。”

苏叶楠想到他刚刚叫小猫的场景，忍不住笑起来：“刚刚听你叫它小猫，那是它名字吗？”

季余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忍住笑了笑：“不是，好像叫多了每次这么叫它就会过来。”

“啊？”苏叶楠忍不住惊奇道，“我还以为那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呢？还说怎么就直接叫小猫了。”

小猫是季余高一下学期从网吧回学校时遇到的，当时下着小雨，季余听到路边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有微弱的叫声，扒开后看到里面有只很小的黑猫，看起来应该只有几个月大，脖子上戴着一个红色毛线织的项圈，被挂在了灌木枝上面。

季余把小黑猫从灌木丛里拎出来，小小的一只，细胳膊细腿的，被毛被淋湿了一些，在他手里扯着嗓子不断地“喵喵”叫着。

从脖子上的项圈来看像是被人养着的，不知道是走丢了还是被遗弃的。

捡到黑猫的地方离学校已经很近了，但是又不能带回学校，季余只好把小黑猫揣怀里去附近商店要了个纸箱，买了一件雨衣和一些吃的，把小黑猫安置在了学校外面围墙和大树缝隙间的那点空地上。

围墙外是一条紧挨着一栋老旧楼房背面的小巷，很少有人过来，第二天季余去看时小黑猫还在纸箱里，之前留的食物吃了一些。

这里离季余捡到它的地方不是很远，原本以为猫是走失的话，失主应该早晚会找过来，但是季余每次去看小黑猫都在，渐渐和他也熟了起来，不怎么怕他了。

后来季余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一直喂着这只小黑猫，还买了猫粮，平时住校季余出不了校门，只能周末给它在箱子里多放些粮。

有天季余在楼下背书时走到这边试着喊了一下，没想到小黑猫听到他的声音真的从外面的树上跳到了围墙上看着他，于是季余在周内也经常带猫粮来这里投喂。

*

“去吃什么？”季余问。

苏叶楠没回答，在下台阶离开教学楼之前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季余转头看过来。

“你吃完饭是要去网吧对吧？”苏叶楠说。

“嗯。”季余点了下头。

“要不……”苏叶楠看着他，有些犹豫，“去我家吧？我有电脑。”

“嗯？”季余顿了下，“不……”

“我家就我一个人，”在季余拒绝之前，苏叶楠打断了他，“我爸妈都不在家，你去了我就有伴儿了。”

“再说去网吧也不方便啊，去我家的话你晚上可以睡我家，也不用赶着时间回来。”

季余没说话，也没继续拒绝。

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好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叶楠才松开了手，季余刚要继续往前走，他又说：“你把作业也带上吧，反正都去我家了，明天晚自习咱们再一起回来。”

季余看着他，想了想说：“好吧，我上去拿，你等我会儿。”

“一起吧。”苏叶楠说着跟着他一起又往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