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突破林立的高楼，一轮红日终于爬上城市的天际线。

阳台桌边，白莫芷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咖啡。其中浮动的冰块正在阳光下迅速消失，积蓄的冷凝水沿杯壁不断滑下。

“噢！”

最后一点冰渣消失在咖啡中。因过于专注，白莫芷不自觉发出声轻叹。她再次抬头望向隔壁阳台，依然未见路行遥的身影。

忆起昨天与路警官的对峙。

“他今天不会出现了吧。”这样想着，白莫芷端起咖啡，作势要将它浇进开败的小雏菊花盆中，又见盆中稀疏几片绿叶……

“嗡嗡”，桌上的手机振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拿起一看，正是路行遥发来的消息：

[抱歉，今天市局事多，我出门早，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如果你帮我准备了咖啡，就留着我下次喝吧，谢谢。]

好客套的场面话，白莫芷心想。咖啡杯壁的冷凝水沿着手掌滑下小臂，她看着咖啡，忍俊不禁：真“幽默”，还下次喝，也不怕毒死。

///

“笃笃”。

五队办公室中的静默被敲门声打破，众人齐向门口望去，是协查部的郑秋，她怀中一沓文件，笔直站在门口：

“路队，你要的资料已经从瓦区派出所调过来了。”

路行遥闻言抬眼，低声道：

“人来了。”

三个字话音未落，姜汤与顾绮阳二人已经心领神会，脸上立马挂上谄媚的笑：

“小秋姐，大清早的，真是麻烦您特意跑一趟了啊！”

郑秋见二人的眼神，心里直发怵，道：“不麻烦，我应该做的。”

“小秋姐进来坐会儿吧，要喝什么茶？我给您泡，或者咖啡？您喝吗？”

“谢谢，不了，还有好多事儿呢，我送完资料就走。”郑秋诧异地环视一圈，只道今天五队的人都吃错药了吗？

“路队，资料，”她闪身走到路行遥桌前，递上手中的文件，道：“蓝房酒吧老板王才富，还有那个林熠。”

“谢谢小秋。”路行遥站起身，一手接过文件，一手示意旁人搬凳子倒茶水。

“小秋，我们队有个事要拜托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郑秋心中一惊，果然没好事！

但转眼间，她已经被安置到椅子上，手中也多出一杯热茶，眼下怎么好直接拒绝？她只能不动声色，询问道：

“什么事？”

“前两天从瓦区派出所转来的案子，我们需要人到现场卧底。”

路行遥将郑秋带来的文件又推到她面前：“和这两个人关系密切。”

郑秋对路队的提案不置可否，只道：“这，不合规矩吧，要是我领导知道了……况且你们那么多人，哪里用得上我？”

协查部作为五队的后端支持部门，职责除了案件资料审查交接，最多不过到现场协助调取监控之类的取证工作罢了。插手案件侦查，甚至到现场卧底，这属实有些逾矩。

“眼下我们都在蓝房露过面了，别队也事务繁忙抽调不出人手，只有你们协查部还有余力帮忙。至于‘规矩’，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领导知道的，要是有人问起来，我们只说你在五队帮忙处理案件报告，你看怎么样？”

“……”面对路队这番话，郑秋十分犹豫，却一时没有理由拒绝。

江浩汤：“小秋姐，这案子可是你经手转交过来的，你也不想看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收场吧！”

顾绮阳：“小秋姐，这案子越拖越容易打草惊蛇，卧底行动越快越好。”

周筹：“小秋，你应该也见过杜灵吧，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明明是受害者，现在却被关在市局审查……”

“……”

几人七嘴八舌，软磨硬泡，吵得郑秋脑子一锅粥：“行！什么时候？”

路行遥脸色终于明朗了些：

“绮阳，牛油果公园今晚有演出吗？”

“有，晚上九点。”

“那就今晚吧！小秋你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就去蓝房酒吧面试兼职。”

///

“阿嚏！”白莫芷家门口，林熠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我？”

“怎么？又在阳台喝酒吹风着凉了？”带着讽刺意味的关心从门里幽幽飘出，门后是白莫芷一副冷淡的表情。

“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好话吧！”林熠故意忽略她的弦外音，自顾自地得意。

白莫芷一个白眼：“快进来吧你！”

林熠一进门，便熟门熟路向阳台走去，嘴里还不停念叨：

“这些主子真是难伺候，天气稍微冷一点，就要死给我看！我养不了了！给你养！”

白莫芷这才看见他手上一个黄色纸袋。

“又是什么东西啊？你养不活就别买行不行，你看我阳台那架子上，全是你扔给我的盆栽！”

“这些宝贝贵着呢，要不是你我还舍不得给……”

林熠自说自话地将一株新盆栽挤上架子。

“嗯……这盆蔫不拉几的是什么？”

“小雏菊。”

“都蔫儿成这样了，就别养了呗。指定也活不了几天。”

“能活几天算几天吧……” 白莫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有什么事？一株盆栽还亲自送过来。”

“昨天电话里说的事，我找酒吧的熟人打听过了。”

“书房里谈。”

许久没有来过，书房里比林熠印象中更加杂乱。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落座，干脆双手一撑坐上书桌。

“那晚市局应该来了三个人，一个不算很高的年轻男生，生面孔，想到后台上卫生间，被他们拦下了。后来他和一男一女两个高个子汇合，三个人都不像单纯喝酒的。只是酒吧这种地方，有便衣巡查也不算奇怪，但……”

“但，什么？”

“他们说，结束后看见你和高个男在酒吧门口聊天，最后上了他的车，以为你们是熟人，所以没再过多留意……”

“……”白莫芷听着，默不作声，用手在白板上“嗒嗒”敲了敲标号五的照片。

“路行遥？！”林熠跳下桌面，凑近白板去看照片下备注的小字：三栋602！那不就是隔壁？！什么情况？”

“巧合。”白莫芷双手环抱胸前，没有更多解释。

“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还不知道。”

“你怎么会上路行遥的车？”

“……那是个好机会，有希望从他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

“只是这样而已？”

白莫芷的神情隐匿在阴影中，阴晴不明。

“……他可是警察，你认真考虑清楚。”

“我知道，”白莫芷不愿再谈。“你今晚几点到蓝房？”

“你知道？我看你一点不像知道的样子……”林熠不满地嘟囔：“八点半到，等你呗?”

“嗯。还有事吗？没事快走，我要睡觉！”

被“送客”的林熠嘴上骂骂咧咧，心中难掩对白莫芷的担忧：

作茧自缚，怎能轻易脱身。

///

深秋午后，阳光烤得万物暖烘烘，让人昏昏欲睡。灯箱街正是最冷清的时候，只有梧桐枯叶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蓝房酒吧门虚掩着，尚未营业。

郑秋小心推开门，眼前是漆黑的通道，仅有尽头处的些许光亮指引方向。

穿过通道，开阔许多的酒吧内部光线昏暗。吧台处，一常服打扮的中年男士半眯着眼，动作迟缓地擦拭酒杯。另一侧的舞台暗处，只能看见一道身影，正有气无力地敲击架子鼓，发出令人不适的噪声。

“您好，有什么事？”吧台后的男人先开口询问道。

“您好，我看到你们门口的招聘启事，来应聘兼职服务员。”

男人随意地上下打量郑秋一番，放下手中的酒杯和擦拭布，道：

“跟我来吧。”

郑秋心怀惴惴，不自然地抬手摁了摁隐形耳麦，耳麦中立即传来沉稳的女声：“小秋姐加油，你放心，我们一直都在。”

监听耳机中一阵静默，随后便是敲门声，一个清晰的男声出现：

“你好，来面试的是吧？”

面试过程十分顺利，问题无非是他们上午排练准备过的那些，郑秋应对自如，不出十多分钟，便听对面道：

“可以，你今晚就来试岗吧。今天工作时间晚上八点到十二点。”

摆脱身后一片黑暗，郑秋站在酒吧门口。有些起风，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拐过街角，裹着秋风钻进一辆黑色商务车。车随即启动，很快消失在混杂的车流中。

///

康城市里，夜幕降临时分。

同样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下午同样的位置。车上正是五队一行四人。

大筹在驾驶位待命，路行遥与姜汤专注于耳机和监视器中的情况，绮阳轻轻翻动手里的资料，嘴上嘀咕：

“林熠的资料看起来太普通太单纯了吧，路队要他的资料做什么？”

“顾姐姐，你要是闲的话，就来帮我盯会儿，”江浩汤用力眨动干涩的双眼，道：“国外出生，母亲早年亡故，十岁回国，由外祖抚养长大。十多年来没有一点关于生父的信息……这一点也不单纯普通吧。”

“但是这些事情连我都知道，有其他更特别的吗？”顾绮阳合上资料，探求的目光投射向路行遥。

“你看看他回国后的住址。”

“合苑小区，老城区的一个普通住宅小区，有什么特别？”

“那个小区，虽然位置在老城区，但距离市局不远，很多市局的人在那里住过，我师父以前也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

“这和蓝房酒吧的案子有关系吗？”

“不一定和酒吧里的案子有关，但一定和白小姐有关。”路行遥说着，眼神越发锐利：“林、白二人从小相识，甚至以姐弟相称。不是亲戚，却能有这么密切的关系……”

“那么他们，可能是，邻居？”顾绮阳接下路队的话头。

“很有可能。”路行遥点头肯定：“但这只是我的推测，明天你就打着林熠粉丝的旗号，去合苑小区打听打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啊？这可是私生行为……不好吧。”顾绮阳道。

“你手里资料可全是人隐私，他身份证号你都能背出来了吧？还好意思说，”姜汤咧着嘴鄙夷：“你不去我去！”

“哐当！”

江浩汤话音刚落，监听耳机里随即发出一声巨响，他龇牙咧嘴地扒下耳机，回过头查看监视器：

“酒吧里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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