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上课两分钟，四处旁若无人。

传过来的声音很低很轻，比平日里温柔几分。

林挽吃过一次亏，于是首先质疑分数的真实性：“这是你自己写的吗？”

她不会随便怀疑别人，可陈炙越两次大考的分数跨越实在太大了，让人很难不起疑心。

“不信你就去找田勇，让他拿卷子给我重考，看看分数是不是依旧比你高。”

陈炙越嘴角噙着一抹看不分明的笑意：“你知道这次理科很难，比高考难度大了一倍，所以他们考得都稀巴烂。”

拿第一其实很简单。如果不能提升自己，那让别人考差也是一样的。

他不是要跟分数竞争，而是跟别人。

林挽还是不相信，他的英语能和自己同分：“你的英语和语文是怎么上去的？”

他漫不经心地应对：“我考试前两天背了。”

“那么短的时间，你能背掉两门学科的内容，并且还掌握得很好？”

“能。”陈炙越眼角的笑意更甚。

只见他整个人靠在光荣榜上，倾了倾脑袋，用食指顶住太阳穴：

“但也只能记住两天而已。”

晨光熹微，柳条压得很低，校园的流浪猫卧在栅栏边，懒懒地撅起屁股，伸了个懒腰。

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模模糊糊好像一个春天最炽热的瞬间。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迫切地想要完成远大的目标，但因为离它太远，所以变成迷茫而空洞的理想主义者，在名为“自由”的烈火里消耗生命。

可林挽忘了，自己面前站着的，本来就是个天才。

善于创造奇迹，打破不可能。

她没再质疑。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老怀疑别人不是她的作风。

可这次明明应该稳赢才对。

本以为考年级第一就必须超越她，可她忘了一种可能——

跟她并列也可以。

并列第一，怎么不算第一呢？

“别忘了，这几个月你一直在给我补习。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儿都没听么？”

对上林挽不可思议的眼神，陈炙越笑着走过去，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她的发间：

“你知道吗？你越想赢，我就越想打败你。”

位于榜单最上方的荣誉，彻底宣告了对手的寂灭。

-

虽然再次维持了第一，但林挽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情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低落。

刚刚在楼下，陈炙越的话提醒了她——是她输了赌约。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她现在就是他的女朋友。

没想到时隔一年，他们又在一起了。

林挽不是那种毁约的人，输了就是输了，只要不提过分的要求，她都能做到。

陈炙越不是那种大张旗鼓的性格，正好林挽也不想说。没人问起，谁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比起这个，林挽和陈炙越并列第一的消息先一步传遍了年级。

林挽成绩好是众所周知的，可谁也没想到陈炙越居然能拿第一。

陈炙越身为校园红人，主要红在长相和钱多，同样瞩目的是他常年夺冠的奥赛成绩。但对于他的全科排名，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只知道在学霸里排不上号。

一中是s市最好的学校，中考分数最高的那一批人才能上，要么就是花钱借读的。一中招生量小，家长挤破了头都想把孩子送进来读书。以至于学校里不是少爷小姐就是学神学霸，很少有普通人。

每次全市联考，前500名中有300人都来自一中，他们相当于已经一只脚跨进了985的大门。

能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地方拿到第一，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认为陈炙越比林挽差得多了，只是碰巧占了理科难度大的便宜，正常情况下肯定排不到第一。但更多人觉得，理科顶尖也是人家的本事。

仅话题次于年级第一的，是陈炙越被扣了一分的数学试卷。

他刚坐上椅子，彭旭就凑过来抢他手机：“快让我看看，你到底画了什么东西，让阅卷老师宁愿让整个s市都没有满分，也要坚持扣你一分。”

大考是网上阅卷，答题卡和扣分情况只有智学网才能看见。

陈炙越捏了捏山根，微微偏过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写完了剩的时间太多，没事干就画了只猫。”

“什么样的猫啊？”

“看看，看看。”

“前面的让一让，别挡到我视线。”

一回头，十几个人将过道围得水泄不通。

陈炙越也不顾前面有监控，把手机平放在桌面，登录智学网，点击期中考试的试卷解析。

同一时间，斜前座的云清乐喊林挽回头看。

她一回头，就看见屏幕上被放大的猫咪简笔画。

再定眼一看，好像是这次考试的答题卷。

他甚至画了好几只。

林挽：“……”

同样无语又惊奇的还有过道的十几人：“……老田是不是又骂你了？”

“肯定骂我啊，从昨天下午第一节课到第三节下课。”

其实有不少学渣干过这种事，但因为分数太低，已经没有可扣的了，所以阅卷老师一般不会扣他们分。

但加上这一分，陈炙越就超过林挽了。

从初三起，林挽在小镇学校就是年级第一，再到中考状元，如今又在学霸云集的一中维持了两年年级第一。

她当了三年第一，怎么可能会拱手让人。

虽然知道自己是发挥失常，林挽的心情却依然沉重，身体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

为了鼓励学生，一中会给大考中排名前五的学生发放奖学金。第一名本来要奖励2000块，现在被陈炙越一瓜分，每人只有1200块。

陈炙越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她。

无论哪个方面。

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奇迹和打破不可能啊。

上厕所时，林挽正好碰见时尧。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对方就先开了口：“带充电宝没？”

林挽摇头：“我今天都没带手机。”

“好吧，我记得你以前每天都带充电宝。”

之前两人做同桌的时候，时尧手机经常没电，林挽就备个充电宝给她用。

洗手池前，时尧把微卷的乌质短发别到耳后，随后拧开水龙头，小声试探：

“陈炙越考了第一，所以你现在是他女朋友了？”

“应该……算是吧，我没跟人说过。”

透过玻璃镜反射，少女清纯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超乎常人的沉稳让人观测不出她在想什么。

纯洁得不容欺骗和恶意，使欲望缄口不言。

“本来以为陈炙越只是唬你，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时尧无奈地笑笑，“又一次。”

她们的共同问题，就是都忽略了他的野心。

他是个野心强大的败类。

尽管说话声音很小，还是被女厕门口的卫蓓瑶听到了。她刚准备进来，就听见这么劲爆的消息。

出于八卦的本性，卫蓓瑶继续蹲在门口偷听。等到两个女生没声了，才偷偷往班级跑。

林挽一回到班级，就有人问她是不是和陈炙越谈了。

她愣神，没想到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你听谁说的？”

那人指了指陈炙越座位边挤成一团的人：“不是我，是他们全这样说，而且陈炙越本人也承认了。”

为什么上个厕所的功夫，他们就全知道了？

林玩忽然想起刚刚厕所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听墙角了。

听墙角就算了，还把消息散播到全班。怎么会有这么闲的人，还是说嘴碎的恶习难改。

在大数据发达的时代，谁和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全校人都会知道。他们对情感方面的事最感兴趣，别何况主角是陈炙越和林挽，两个自带流量的话题人物。

陈炙越很少和女生亲密，就算是董思嘉主动示好，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他不可能突然宣布和某个女生恋爱，所以众人顺理成章地猜测，林挽其实就是他传说中的白月光。

霎时间，“年级第一之间的爱情”“和白月光复合”等tag叠满，热度甚至盖过了陈炙越考年级第一的消息。

然而，只有了解内幕的本班人知道，这件事有多震撼和离奇。

之前带头孤立林挽、找她麻烦的是陈炙越，现在要和林挽在一起的也是他。高一时，两人还谈过一段时间，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分手了。跌宕起伏的情节犹如摸不清头脑的大型反转剧，让人永远都猜不到他下一步究竟要干什么。

自从这件事被公之于众，无论林挽走到哪儿都会有陌生的同学跟她打招呼，然后冲她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微笑。

上次被黄斯赫邀请也是这样，对方身边的朋友会对她示好，类似于带她融入自己的圈子。

人类是天生的群居动物，即使里面的某些人并非善类，她也必须回到人群中央去。

可她不能为了融合他人，残害自己的感情。

他的存在像是潮湿的梅雨季，浮雾朦胧，让人恍惚觉得须臾便能将颠沛流离的余生抛掷。蝉鸣的夏和凛冽的风，都让她在无数个瞬间溺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