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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残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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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璋派去的小厮云书也常随他外出的,虽是下人但尚算有些见识,将那半截玉璧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云书的目光变得犹疑。

那截玉璧虽是残损,玉质却极为细腻,触手温润,色翠且艳,玉璧被镂刻成了腾云驾雾的蟠龙纹样,雕工精致,玉龙凌驾云端栩栩如生。

哪怕自己不太懂玉,云书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仔细地将其打量一番也知道,这块玉璧绝非凡品。

那么这个孩子……

云书打量着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如此贵重的东西,这小乞儿连饭尚且都没的吃,又何来如此贵重的物件????

心头疑窦顿生,云书下意识地认定,这玉璧乃小乞儿为换一顿餐食而盗窃所得。

如此小小的年纪便生了偷盗之心,云书深叹了一口气,再看向面前的小乞儿时,心中便生出了些许厌恶之情来。

想到此处,望望四周并无人看过来,云书径直走上前去,朝小乞儿挥了挥手,待其上前,便拽住了小乞儿的衣襟一路裏狭着他走,将他带离了原处,寻了一处角落才停下来,因为力气大,倒把小孩带的一个趔趄

“说!如此精贵难得的东西,你从何处偷来的?!”

小乞儿被吓坏,哆嗦着唇不敢则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小厮的面前。

“大爷行好儿,哦不,大爷明鉴……”小乞儿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心中也暗暗后悔,他实在不该因此,便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懊悔的捶捶自己的脑袋,小乞儿抬手便要去夺回那玉璧,奈何人矮力气小,又没有吃东西,被小厮看出了意图,灵巧地躲过,一下子软了脚,摔倒在地上。

“大爷……”小乞儿的脸色苍白,两行晶莹的泪便顺着眼眶洇出来,洗刷掉脸上的两行污痕。

这小孩子哭得分外委屈,云书无措地挠了挠头,心中倒是生出来一股子不忍来。

“好了,你莫哭了,且跟随我一同回去吧,必然不会叫你再饿肚子。”

小乞儿含着泪定定地看云书,面对他伸出的手却是没有握上去。

他对云书已生出了戒心,不愿意再信任于他。

趁云书不备,小乞儿抢回了那半截玉璧就想跑,云书本还想再追,骤然想起自家相爷同小侯爷还在酒楼等待,暗骂自己误事,云书匆匆忙忙地上了马往酒楼奔去。

一时见了孟廷璋和陆灼,云书奉了衣裳先行吿罪,彼时陆灼湿掉的半面衣襟已干了不少,陆灼未说什么,自行去酒楼供客歇晌的小房间里换衣,只孟廷璋倒是暗暗纳罕,承平侯府离这里并不远,而云书同陆灼年岁相当,向来处事伶俐,今日却不知为何,偏偏耽误了工夫。

他因此问起云书,为何归来的有些迟。

云书垂下头心中暗暗打鼓,不敢同相爷扯谎。

但若说起小乞儿的事……

那孩子再可怜行迹再古怪,也实在是与他这为小侯爷取衣裳的差事不相干。

更何况自己并没有拿到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璧,从何来说明自己没有扯谎?!

云书暗暗摇头,正自踌躇万分,陆灼换好了衣衫,自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出的男子剑眉英挺,身材伟岸,墨狐皮的披风,一袭藏青色的衣袍,玄金色绦带系于腰间,垂下一朱红色穗子,上方系着晋北军神机营的铜制嵌玉的腰牌,在一众人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他卓尔不群。

于是方才同桌饮宴的诸位大人越加褒扬之词,向孟廷璋称赞起陆灼来。

恭维之声过于多了,使得孟廷璋倒无暇再问云书所遇前事。

云书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小动作倒被陆灼尽数收进了眼底。

今日饮宴可谓是宾主尽欢,且还有不少人称赞他这准女婿,孟廷璋心神俱悦,哪怕有陆灼为其挡酒,他仍旧喝了不少。

因为之前答应过舒月,要帮她照料父亲,陆灼见孟廷璋如此不禁略有些心虚,放心不下自己的准泰山大人,陆小侯爷亲自送孟廷璋回了相府。

舒月心忧父亲自不必多说,见陆灼换过了衣衫也只是略瞥了几眼,一迭声地跑去吩咐大厨房,速速熬些解酒温胃的汤来。

舒月没发话,杜氏也没开口让自己先走,陆灼同准岳母坐在相府正厅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舒月的态度分辨不出喜怒,陆灼摸摸鼻子心里七上八下,他由衷地,还是不希望阿皎生他的气……

他看向杜氏,有意问询,然杜氏亦含笑看着他,倒叫他不好再问出口了。

不多时,解酒汤熬得了,舒月同雪绵先后各捧了一盏,舒月路过陆灼,倒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陆灼落寞地垂下眼去。

舒月便禀明杜氏,要亲自将熬好的汤送去给父亲。

杜氏安能不晓得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脾气性格?唇角微微漾起一点笑意,她知道女儿是生起了小侯爷的气,有些别扭罢了。

此时此刻,杜氏分外赞同亲家夫人孙氏的说法:

“小儿女家家的,咱们这有了年纪的人就该不闻,不问,不搀合,凭他们自个儿折腾去。”

于是,杜氏分外优雅地起身,施施然自雪绵手里接过了一盏汤,对舒月道

“你爹爹那里自有娘亲照顾,你且安心就是。”

说罢望了一眼陆灼,又朝舒月努努嘴:

“你且忙你的。”

舒月无奈扶额,奈何娘亲转头便走,决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步履轻快已然走远不说,还把雪绵也叫走了。

雪绵捂嘴偷笑,一点也不犹豫地顷刻之间便“背弃”了她这个主子。

舒月深吸了一口气,把青瓷莲花瓣的小碗往陆灼身旁的小几上一撂,言简意赅

“这是你的。”

陆灼闻言欣喜,却觑着舒月的神色委实不敢笑一点儿,他喉/头/滚动,腹中打了好些草稿,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多……多谢。”

舒月不说话,陆灼便默然饮汤,偌大室中便仅剩陆灼饮汤时碗盏并小银勺相碰而出的声响。

良久,陆灼陡然想起一事,现今离重定的婚期不足三个月了,因着他之前一直未归,归来又莫名其妙同舒月遭遇了许多事,自家筹办婚事如火如荼,他倒是忘了问问舒月,相府这头可有需他出力的地方。

闻听此言,舒月蓦地想起一事,白晳的脸庞便骤然染上红晕。

她倒是忘了,自己还要为陆少安绣一件新婚所用的新郎寝衣,现下时间倒很是紧迫了。

“你……”舒月吞吞吐吐地,寝衣是私/密/的物件儿,她若直接开口,岂不是太过不矜持。

“嗯?”陆灼只是瞧见小姑娘的脸颊红了,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你……”舒月实在说不出口,吩咐厅中的小丫鬟速速去寻一副纸笔来给她,舒月急急写了一张字条,径直塞入陆灼的手心。

陆灼不明就里,展开手就想看,又被舒月一把按下去。

掌心互触相叠,陆灼望向舒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

“你回侯府再看”舒月安排他“现下不许看。”

自打订立婚约,舒月甚少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陆灼见她如此,唇角勾起弧度,忙不迭地应好。

“阿皎,今日酒宴……”他有意向她解释今日之事,本应在府外驾着车安心等待的青松却等不及,进得门来便急急站在廊下,催着自家侯爷,说侯府中有事急禀。

听闻侯府中有要事,陆灼不敢有一丝懈怠,舒月也了然,催着他快走。

一时出了相府大门,陆灼骑在马上,低沉下声音问青松,家中出了什么急事。

青松一头雾水,相府中人窃窃私语说侯爷同老大人高兴,一时忘情喝多了些,二姑娘便面色不霁同侯爷生了大气。

自侯爷同二姑娘定亲,青松便时时便被自家二夫人孙氏耳提面命,要他时刻警醒着些,如若姑娘同侯爷起了别扭,他必得从中想法子,为他们两人寻个转寰才行。

奈何青松同他家侯爷一般大,旁的事还好,在情事处尚还是个没有媳妇儿疼的愣头青,他寻不到转寰,急中生智之下只得给侯爷搭了个台阶儿。

陆灼闻言嘴角微抽,他看向青松,喉间莫名又涌上些话来,强自往下压了压,他单手拉住了缰绳,抬起手来,对着青松的额头弹了一个“爆栗”:

“方法甚为不可取。”

意思便是说他行事太愚蠢,青松苦着脸抿了抿唇,行路时猛然间路过一间书坊,青松倒想起了一桩要事,他有意地讨好地对陆灼笑道:

“侯爷,你要我盯着的那位丞相府里预备春闱的表公子,他今日……”

路过书坊往前走不远便是京中的一处有名的当铺,兼做玉石珠宝生意的藏珍阁。

藏珍阁外,已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地,竟渐渐碍了官道,马儿走不通,青松皱眉,欲下马来疏散人群,人群中却爆发出阵阵哭声,陆灼便道,先不忙,瞧瞧是出了何事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跪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藏珍阁的老板拉扯着他,让他本就破旧的衣服更扯出了一个大洞。

“哪里来的小要/饭/的,饿昏头了不成,别处不去,竟偏偏敢来我这藏珍阁里销赃,当我这生意人是个傻的吗?!既如此不知事自投罗网,就且随我见官去罢!”

小孩儿哭得越发凄惨,便硬是梗着脖子死也不肯去见官。

“我没偷!没偷!为何你们都不信我!”

他又强调,有人说这块玉值些银钱,我只是想换一餐饭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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