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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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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卫银澜草草地入了景王府,因着只是个侍妾,她只敢身着一身儿桃红色的新娘宫装,乘一顶加了红顶子的寻常官娘子所乘的小轿,自王府的偏门入内。

王府四四方方的大门敞开着,偏就不让走,卫银澜的大丫鬟素枝和卫家雇来的喜婆一左一右地搀了卫银澜的两只手,跟在门后的小厮抬了六十抬的箱子,俱是卫银澜的嫁妆。

皇子娶亲,宫中皆有成例,良人即使为皇子府中最下等的有名份的侍妾,份例上也是该应有尽有的,论理这卫良人再不济,也是圣上同娘娘点头赐下来的,良人又是出身尚书府的嫡出女儿,怎会像如今这般寒酸?

喜婆搀扶着卫银澜,心中却已悄然打起鼓来,卫家的这位姑娘,怕是惹了景王爷不快。

纪承钧端坐在正厅的上首呷了口茶,看着卫银澜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他身形未动,手指无聊地轻敲着茶杯。

他在等卫银澜给他磕头请安。

景王爷见自家姑娘来了却纹丝未动,甚至于面上无波一丝笑也无,素枝瞥一眼自家步态盈盈满脸欣悦的姑娘。

王爷不太喜欢姑娘,姑娘定然会伤心万分的。

素枝为姑娘难过,然卫银澜盖头掩面暗自欢喜,素枝便愈发垂下头去,不敢则声。

“王爷……”卫银澜羞答答地喊,纪承钧哼笑一声,站起身来手一掀,便掀掉了卫银澜的盖头。

卫银澜只当是纪承钧的“爱好”、“情/qu”,便愈发ru/an了ya/o/身,同纪承钧撒起娇来。

纪承钧冷笑一声,什么尚书府的贵女,也不过如此。

他带着人径直入了内室,/泄/火。

因念着卫氏兄妹为他做事并不尽心,把事做得漏洞百出不说,还总是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毁了自己的计划,纪承钧把火气尽数撒在了卫银澜/身/上。

轰隆一声,外面骤然下起大雨,而室内花枝尽数摧折。

良久,卫银澜/忍/着/疼/爬起来,看着一脸冷然的景王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桩事,竟委实如此折磨人吗?

她深以为异,明明大多数人都很欢喜。

“早日为本王生下个男丁,你便还有些用处,卫家效忠本王,本王也可暂保卫家一二,只若是你不能做到”纪承钧睨着她,唇角绽出一抹笑容来

“本王能抬你尚书嫡女为妾,别人当然也使得。”

纪承钧捏住卫银澜的下巴笑起来,笑容却如同淬了冰般森然挂于脸上,卫银澜心下一凛,眼神闪烁,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纪承钧的招数与花样繁多,但此言既出,便只把她当作一件器物,一个工具一般。

这如何能使得!

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从地下爬起,想不通的卫银澜挪动到了凳子上。

纤细指尖擅抖着,卫银澜脑中走马灯般过滤着急事要事。

她现下恨的事只有两桩,一桩是早知方才景况,她该去讨好公主和景王爷,二是那日到底没能完成三皇子纪承钧交代的事,让丞相府的孟舒月好好地,狠狠地丢人。

也不妄自己为了害她,伴了青灯两个月,涤净浓浓罪恶感,才敢于在玉贵妃面前毛遂自荐。

纪明姝安插在哥哥纪承钧府里的暗卫来报卫银澜满心欢喜入王府却在嫁进去第一天就让哥哥讨厌得很,在府中备受闲气。

纪明姝向来看不惯卫银澜这种素来无脑偏又在背后爱嚼人舌根的人,心中快意万分,仿佛帮舒月出了一口恶气,纪明姝匆匆忙忙地便要去丞相府,同舒月说这个好消息。

说是要寻舒月,纪明姝同崇熙帝请旨时面色微红,说到底,她去这一趟是为了舒月,亦是存着别的心思。

她有心想再多去见见陆灼的面。

奈何按捺着欢喜之情到了丞相府,陆灼却不在,现下家中暂且诸事皆顺,孟廷璋有意带他去见见同僚,听听官场上的事,陆灼是武职,然入了官职,自家阿皎从此又与他命运牵系一线,孟廷璋便愈发觉得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于他如此,于陆家少安就更是如此。

陆灼一向对孟廷璋这个自己的准泰山极为尊敬,泰山大人如此为他着想,他如何能不应?

当下便随着孟廷璋出了门。

在相府门口恰又遇到了欲向孟廷璋讨教的叶屺。

因着早与几位友人有约,不好去得太迟,孟廷璋暂且同叶屺说“如今有要事相商,其余容后再议。”

叶屺目露失望,心思微动,陆灼一本正经地替孟廷璋答言

“因赴宴之人都为朝堂上的同僚,实在不好叫大人们多等”陆灼冲叶屺微微颔首“还望表哥体谅,莫要叫少安与伯父误了时辰才好。”

听见是议朝堂之事,叶屺的眼睛一亮,若能得大人们青眼………

便是不能得人青眼,听听也对自己的将来大有裨益。

叶屺本能地想跟着,只还未开口,陆灼径直向孟廷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伯父,时辰已是不早了。”

叶屺噎了一噎,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主动退到一边,循着陆灼的话头催孟廷璋快些离去。

叶屺含着笑,眼里莫名闪过一丝愠怒,他很快又恢复了面上的云淡风清,却不知这一点神色的变化,尽数落入了陆灼眼里。

叶屺其人,不足为信,还是多些留意他便好。

临上马时,陆灼多了个心眼,他留下了平日里随侍的青松,让他随时留意着叶屺的动向。

“悄悄地”陆灼小声知会青松,“看样子他不是个满眼圣贤书的,切记不要轻敌”

青松郑重且又认真地点头,陆灼同孟廷璋一走,他便小心翼翼地盯上了叶屺。

纪明姝性子急,眼里藏不住情绪,心里亦藏不住什么,她一见舒月便将卫银澜的事说给舒月听,舒月念着她同自己起过龃龉,又有卫霖前事,对这人乃至卫家都没有什么好感。

但纪承钧的做派……

她庆幸还好纪承钧对她早便外/露/了情绪,使得她一早便看清了他为人。

纪明姝因着陆灼不在,今日意兴阑珊,同舒月说笑时便也有些心不在焉。

从小同纪明姝一起长大,舒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今日可是有不适?”舒月瞧着他脸色略略有些担忧,纪明姝一愣,急忙摇头,垂眸半晌不敢再看舒月的眼睛,她片刻后方鼓足了勇气,对舒月旁敲侧击地问

“姐姐觉得陆小侯爷其人,如何?”

舒月一哂,平心而论,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实在说不上来陆少安有什么地方不够好,但她眼下已是陆少安未过门的妻子,若她同他人说陆少安处处都好,舒月想着便红了脸颊,岂不是让人笑她不知羞。

“大概……”舒月略一沉吟,“他的缺点便是话少吧。”

为将者,当得是沉稳内敛,杀伐果断便能令指千军,然陆少安这性子对于家里人,便委实不太合适。

他话少性子沉,看上去沉稳,却也不乏有人骂他高冷假清高的,别人不懂得他想什么,自然也不会轻易地接近于他。

不知是否是因为陆少安早早便失了父母的缘故,舒月只觉得他的心似乎也如同他平日里领兵打仗时一样,被重重盔甲裹得紧紧,别人轻易进不出,陆少安自己,却也出不来。

纪明姝听完微微有些失落,陆少安这性子,似乎不是能轻易动心之人。

陆灼随了孟廷璋同在朝的几位大人一齐饮宴,陆家是为当今圣上所赞过的忠良之家,眼瞧着便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了,兼又不日便能成为丞相孟廷璋的乘龙快婿,席间几位官位略低的大人便向孟廷璋和陆灼敬起酒,交/口/向孟廷璋称赞起陆灼来。

陆灼自是谦虚地笑,一反平日里的高冷常态,孟廷璋在此,他愈是将事做得周到圆满,孟廷璋便会愈加赞许与他,至于舒月更不必多说。

叶屺嘛,陆灼经由白日里叶屺拦路一事,已对这人起了疑心。

不多时又有人来敬酒,想到出门时舒月拜托他照顾自家爹爹,陆灼飞快地替孟廷璋挡了几回酒,怕敬酒的人尴尬,又极为有礼地将酒敬回去。

陆灼年纪尚轻,为官也不过几年而已,在座各位若论起资历,个个都比陆灼资历深。

他向来尊敬“前辈”,不觉得敬酒有不妥,然其他人见到陆灼敬酒时压低的酒杯,再瞥一眼坐在酒桌上首的孟廷璋,匆匆忙忙地口称着不敢当,将酒又敬回去。

这一敬一举客套之间,竟不知如何将酒壶带翻了,酒壶倾倒,酒水便尽数泼洒在了陆灼玄色的衣袍之上。

众人皆惊,陆小侯爷一身酒气委实不成样子,因为陆灼的随侍青松今天不在孟廷璋便着自己的小厮去承平侯府为陆灼取一件常服来穿。

小厮得令,停下斟酒的手便径直回了侯府,哪知重又到了酒楼门前,一坐在门口形容污秽,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跪在雪地中,拿着破了碗边的土陶小碗,声声诉着要向他讨一碗饭吃。

小乞儿说,自己不白要饭来吃,他从胸口处缝的小布袋里,掏出来了半块玉璧的残片。

“他说,我用这个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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