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正面回答颜鹤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快回府结案，在限期内完成，你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几人一同走到城中，路上沈商陆心不在焉，直到回城后，他才对颜鹤说：“颜兄，可否推迟几个时辰再结案？我总觉得里面有隐情。”
颜鹤没有思索，直接点头：“可以。”
“哎——”郅晗觉得真相已经摆在面前，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况且迟些结案，颜鹤被罢官的风险就大一分。不过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想起了自己，说不定……真相并不是看见的那样。
“多谢颜兄，若两个时辰后我没来找你，便结案吧。”作揖后，几人分道扬镳。
监察府
颜鹤和郅晗回去时，李真已经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李真从座椅上弹起来，挠了挠头说：“和朋友吃酒，谁曾想那酒太烈，几杯酒下肚就醉的稀里糊涂，在酒楼睡了一下午。”
郅晗凑到他身边闻了闻，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皱眉：“你不仅是财迷，还是个酒鬼。”
“我……”
颜鹤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日常争斗，从进门起，就径直走向主位，坐下后摊开了从茅草屋带回来的东西。
沈商陆和乔艾认识许久，对彼此也有一定的了解，既然他对这件事有怀疑，那可能真的有异常。
于是乎，他更加仔细地检查着一切。
翻看着乔艾的遗迹时，颜鹤还会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李真和郅晗：一个在磨刀，一个在醒酒……都不像是会泄露他行踪的人。
思绪游离之际，当他再定睛一看手里的纸张时，发现有相同的字写在不同的纸上。
——
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多多少少会有差异。
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字。
他找出蹊跷的地方在哪儿了！
攥着两张纸，颜鹤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儿？”
“找沈公子，这里面的确有问题。”
沈府
沈商陆回府起，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翻找着能证明乔艾是被冤枉的证据。
“你又在做什么！”沈大人从门外走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
“听下人说，你从回来起就一直在找东西，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又和那个乔艾有关系？”
接连几句话都被忽视，彻底激怒了沈大人，他朝身后的人示意，三两下就把沈商陆给架了起来，动弹不得。
“我警告你，像乔艾那样的下等人你少接触，我们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她也能攀附得起的？别怪爹说的难听，她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沈商陆听着他把乔艾贬低的一无是处，不禁冷哼一声：“您呢，为了保全名声把结发妻子关在家里不闻不问，如果上等人都是如此薄情寡义的话，那我宁愿做一个下等人。”
“你！”
“沈大人别忘了，我留下来都是因为母亲，如果你再这般高高在上，我立刻就离开。”
沈大人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捧腹大笑起来：“离开？你就是吃穿不愁的日子过久了，不知道世事艰难。”随后，他又说：“你要离开就离开，等到那时候你没有沈家做靠山，我看你拿什么活下去。”
“我会活得很好。”
“这个世道，善良是最大的弱点。你瞧瞧朝堂上那些个官员，谁不是唯利是图、极度利己？放眼整个京都，也就只有你乐善好施了，一心堂谁都可以赊账，开业这么多年，哪一年赚了钱？”
沈商陆看着他：“我不愿意活在善良是弱点的世界里。一心堂开着是为了救人，我的目的每年都达到了；而且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朝堂官员里，至少颜鹤不是唯利是图之辈。”
“嗬！”沈大人靠近沈商陆，轻声对他说：“在官场不与光同尘，就只有一个下场，不信我们走着瞧。”
说罢，拿木棒架着沈商陆的家丁放开手，跟着沈大人离开了，只留下沈商陆一个人在原地。他大声吼着：“虽螳臂挡车吾亦往矣！”
这世上，总要有人坚守正义的。
*
“大人找谁？”守在门口的家丁问道。
颜鹤行礼回答：“我找沈公子。”
“沈少爷啊，他……他不在家，过段日子应该也不会在家。”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家丁疑惑看了几眼，随后指了个方向：“少爷朝，那边去了。”
顺着家丁手指的方向望去，是监察府的位置。
郅晗：“他难道已经发现字迹的蹊跷了？”
李真作为捧哏，从来不让大家的话掉在地上，紧接着接了句：“可能，所以他去监察府找颜鹤了。”
等两个人一问一答后，颜鹤已经独自一人朝监察府走去了。
*
“颜兄……可否收留我？”最后几个字，沈商陆越说越小声。
为了体现自己的能力，沈商陆郑重给大家介绍了自己：医学世家出生，从小耳濡目染中医中药材，既能治病救人，也能替死者言……
恰巧团队中缺乏一位仵作，于是沈商陆正式成为了监察府的一员。
颜鹤摸出两张纸递给沈商陆，用手指出不对劲的地方：“这两个字的笔画一模一样，就和拓印一般。”
“有人在伪造认罪书？”
“对。”
两个人还在探讨案情，一旁坐着的李真插嘴说着和案情毫不相干的话题：“我觉得饭吃饱才有精力想案子，沈公子今天初来乍到，不如由他请客吧。”
作为刚来的新人，自然免不了被李真敲一顿，而李真念在沈家家大业大，于是提出：“听说江南楼新上了菜品，不如就去那儿吃吧。”
郅晗从后面拍了李真的后脑勺，说：“你个呆子，沈公子和家里决裂，哪儿有那么多钱请你去江南楼吃饭。既然你这么想去，就你请客吧。”
“无妨，手里银两还算富足，既然李兄想去，那今晚便去江南楼，我请客。”
本来颜鹤打算在房里想案件，原以为柳暗花明，却只是空欢喜一场。但奈不住李真死缠烂打，他最后还是去了。
江南楼享誉京城，是达官贵人应酬宴席之地，因此每个房间都划分了三六九等，不同价格的包房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地位。
装潢奢侈华丽，灯笼无数，整座楼阁在灯光中熠熠生辉。
“哇，我还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李真不禁感叹。
“够了，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商陆和颜鹤走在前面，一旁迎客的小厮守在他们旁边：“沈公子还是按照老规矩？”
“嗯。”
小厮把肩上搭着的白色毛巾拿下擦干手汗，兴高采烈地喊：“好嘞，这边请。”
跟着他带路，上了一楼又一楼，直到逼近顶楼。
按江南楼的规矩，楼层越高价格越贵，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隔着空旷的地界，陆知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走在回府的路上。
李真喝的烂醉如泥，又不许别人扶着他，于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月光下，迎面走来一位步履匆匆的丫鬟，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她刚想躲着跌跌撞撞的李真，可刚一避开，李真就往她的方向撞来，手里的东西摔向地面。
丫鬟吃痛，立即蹲下去，把一双露在外面的鞋子重新包裹好，抱在怀里就准备起身。
却被李真打断：“你……你拿的什么？”
醉醺醺的李真像极了胡搅蛮缠的小孩子，抢丫鬟手里的东西的时候力大如牛，三两下就把丫鬟怀里的鞋子抢走。
他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的亮度看了眼：“这是……鞋子！”
然后低头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把那双鞋子套在脚上。还没得逞，就被郅晗制止。
颜鹤一如既往替他们收拾烂摊子，朝丫鬟道歉：“抱歉，他喝多了。”
沈商陆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丫鬟。
可丫鬟并没有要钱的意思，而是神色慌张地抱着鞋子就走。
一举一动都有些怪异，引起了郅晗的怀疑，她一个飞身跳到丫鬟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手摊在跟前，说：“手里拿的什么？”
“鞋……鞋子。”丫鬟被吓惨了，说话磕磕巴巴：“我家主子让我帮他洗。”
“什么鞋子非要大晚上的洗？”
此时颜鹤走过来：“你家主子是谁？”
丫鬟疯狂摇着头：“我……我……我只接单，不清楚。”
瞧见丫鬟拒不配合，颜鹤只好亮出腰牌：“吾乃监察府监察使，拒不配合查案当拘留十日。”
扑通一声，丫鬟跪在了地上：“我只是一个下人，什么都不清楚，别……别杀我。”
“我们不杀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丫鬟回答依旧结结巴巴：“是……是侯府、小侯爷，陆知洲。”
怎么会是他？
紧接着，丫鬟拼命护着的鞋子也落到了颜鹤手里，他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他什么时候穿的鞋？”
“好几日了。”丫鬟扳着手指数：“大概是三月十七那天。”
“为什么现在才洗？”
自从颜鹤亮出腰牌后，丫鬟就无比配合：“本来第二日就要洗的，当时小侯爷让我扔了，后来又自己藏了起来，直到今天才拿给我，让我把它洗干净。”
一双鞋而已，为什么他要藏起来，又要重新让丫鬟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