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深陷自责、自省，“咔嚓——”客厅传来开门声。

夜千梨抬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周州站在门口，阴郁的表情在和他对望的瞬间，眉头狠狠一蹙，大步走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脑袋，急躁道：“怎么都是血，磕哪了？”

夜千梨满脸汗水和血相融，模样非常狼狈，如果不是胃疼得厉害，他真的会揪着周州的衣领，质问这个该死的偶像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但他太痛了，只是摇摇欲坠，虚脱地倒向沙发，“你回来就好……”

“砰。”

一直紧握的手机滑落砸在地上。

手机壳被撞地脱出一角。

周州失魂落魄，俯身捡起手机，一张轻飘飘的小卡掉了出来。

他一僵，在看清卡面上的内容时，似乎一瞬间遭到重大打击，失魂落魄的表情出现痛苦的裂痕。他举着卡片，转身眼眸发红，一字一句问：“这是什么？”

这是他的单人小卡。

夜千梨痛到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勉强瞥了一眼，“以前买的。”

“呵……”

周州笑容惨淡，两步的距离走得像行尸走肉，在他面前蹲下，“夜千梨。”

“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夜千梨沉重地阖眼，一滴泪水悄然从眼尾滑落，在血迹斑斑的脸上，无人注意到这滴泪水，就连他自己也因为过于疼痛而忽略眼泪掉下。

他沉默半响，声若幽魂，空洞麻木，“你现在最重要是准备后天的高考。”

“……”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周州置若罔闻，任性追问。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哪怕一秒？”

“你为什么要在手机壳背后藏我的卡？你为什么要养我这么多年？”

周州跪在地上，眼眶通红，泪水接连滚落，一句接着一句地问，像非要追问一个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够了…够了！”

夜千梨踉跄地跪在地上，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抱住他的脖子，语气哆嗦，失心疯般濒临崩溃，“别、别问了，不要问了，我求你，求你不要问了。

”

不问我这么残忍的问题，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我爱你又如何？除了噩梦般的人生，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肩膀感受到湿意，周州痛苦地闭眼，紧紧回抱他，第一次反过来像个成熟的大人，一下下地安抚地顺着他发抖的背，自言自语道：“好，不问，我不问。你不要离开我，为了你我什么都能放弃，我只要你，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伤害你……”

人体改造计划又如何？别人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你挖心取证？你是我的，你是我哥哥，是我十二岁以来，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坚守正义，我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

高考前一晚，大雨滂沱。

周州躺在床上睡不着，闭上眼又睁开眼，呼吸沉重，时不时滚动翻身。

夜千梨虽然没睡着，但被他翻来覆去整烦了，“你不睡能不能安静点？”

周州好像就在等他先开口，闻言，像发现猎物的捕食者，动作敏捷地翻身，撑着胳膊挡在他上方。

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夜千梨慌乱地睁开眼，俊眉蹙起，藏在被子下的手指蜷缩，故作狠厉瞪了他一眼，“你……”

下一秒，唇被牢牢封住。

周州俯身吻住他。

夜千梨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全身僵硬，只有心脏在疯狂跳动，反应过来后，他一把把人推开，诈尸般惊坐起。

周州也坐起来，像个大号挂件，贪恋地趴在他背上，不安地吮吸那苍白的脖颈，直到印出一个深红色的吻痕。他喘着粗气，下巴抵在夜千梨肩上，把人圈在怀里，声音沙哑道：“哥哥，等高考结束后你跟我走好吗？”

夜千梨没回头，纵容他亲密地贴着，默了片刻，低声问：“你想去哪？”

“去M国吧。”

周州不假思索道：“我想看看你读书长大的地方，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这趟旅行……就当你送我的成年礼。”

那天在海风，顾思霜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他知道十八年前夜雪在M国的产房将他和顾思霜调换，他知道顾思霜拥有的美好人生本应属于他。但他已经不想追究了，不想和亲生父母相认，更不想当什么金字塔集团继承人。

他只想带着夜千梨逃跑。因为顾家是不会放过夜千梨的。不管夜千梨是作为金字塔集团的窃密者，还是作为十八年前拐走顾家真正血脉的帮凶。

他没能力与金字塔集团抗衡。

如果他不想让夜千梨死，就必须依靠依靠明辉的掩护，带着夜千梨逃离顾家在G市布下的天罗地网。顾思霜让他做出选择，是高考结束后与亲生母亲相认，风光回归百年富贵的顾家，还是放弃现有的全部，只保全一个人。

他选择带夜千梨走。

……

“好吗哥哥？”

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听不到回应，周州心急如焚，轻晃着怀里的人，“等考完我们就走，我们一起走。”

夜千梨沉默许久，“……可以。”

周州松了口气，如愿抱着人躺下，嗅着那颈肩的淡香，很快就睡着了。

夜千梨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一夜未眠。

-

高考期间。

周州根本不紧张，书都懒得翻了。

他已经提前知道这场考试对他意义不大，无论考得怎样，他都不会去读大学。尽管有些遗憾，但他本就是青年偶像出身，对学校感情不深，想到未来能和夜千梨一起迎接清晨的阳光，一起看黄昏日落，星河流转，他就觉得自己能原谅过去一切不幸的遭遇。

夜千梨反而比他重视，三餐做的认真，叮嘱他早点睡觉，检查他的考试用品，纵容他越界的行为，尽力去理解和回应那敏感爱多想的性格。

-

最后一天考试。

周州下车前对夜千梨嘟囔道：“我考完马上就出来，你一定要来接我，不要自己乱跑。”

夜千梨点头，“好好考。”

小李在驾驶座笑着回头，“加油啊大明星，考完最后一科就解放了，真羡慕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肯定前途无量。”

“谢谢李哥，这一年多辛苦你了，那我先去考场了。”周州笑容礼貌，又迅速抚下夜千梨的头，推门下车。

他忽略同龄考生投来花痴的目光，脚步轻快地随人群走进校门。

车窗外最后一点背影也看不到了，夜千梨把目光转回来，“李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去一趟福利院吗？”

小李是周州的助理，但夜千梨此刻不得不麻烦他。

“可以啊，不过福利院在市郊，如果要做公益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小李调转方向盘，开玩笑的语气道：“周州可黏你了，一会儿出来见不到你，估计又要黑脸了。”

夜千梨平静道：“谢谢，你送我到那就好，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