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刚坦白心意还不习惯，又或者夜千梨本就不是腻歪的人，缓了会儿就从他腿上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周州紧跟着起身，从背后贴上去，“……我呢？”
夜千梨咬牙，“你什么你，你给我把床单换了。”话落，果断推开还硬着的男孩，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响起。
周州双手张开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盯着老旧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哈。有趣，真有趣。
夜千梨居然会喜欢他？
笑死了。
自贬和自傲在脑海里厮杀，几乎要让人精神分裂。周州挺腰坐起，走到窗边拉开飘来飘去的帘子，让更多远方五彩斑斓的霓虹光透进这陋室。
雨滴打在单薄的一层玻璃上，让所见之景都显得不真切。
“滴滴滴——”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拿过手机，瞟了眼屏幕。
莫晴晴。
那个他曾当做朋友的女生。
“……”
看着窗外的大雨，他接通电话。
“喂。”
莫晴晴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州，你没事吧？我才看到新闻，你怎么上热搜了，还有，你家，你家的住址怎么被拍了啊……”
周州一顿，漠然道：“我上热搜不是拜你所赐吗。”
“你说什么？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陪我妈妈……”
“莫晴晴。”
他打断了女孩，眼神瞥向桌上那两个拆毁失效的针孔摄像头，轻声叹息，“其实我并没有很多钱，但我还是把几乎所有积蓄都借你了。”
“我知道……”莫晴晴哭腔道：“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但你呢？”周州表情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你向媒体曝光我的住址，他们潜入我家，到处翻找我的隐私，还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你让我怎么办？”
“我两年多来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好不容易有面向大众一举成名的机会，就这样被毁了。”
“不，不是我，周州你听我解释……”莫晴晴泣不成声，“如果我做过任何害你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
“不用了。”
周州冷笑两声，“我不会再信任你了莫晴晴。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话落，直接挂断了电话。
-
雨声太大，浴室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夜千梨擦着微湿的发尾，穿着拖鞋走出来。热水器的水温并不高，他冷到发抖，第一个眼神就是寻找周州，想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结果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连头都没回。
“……”
好吧，床单也没换。
湿冷的风雨顺着老旧窗户那道关不起的缝飘进来。
他走近才发现，周州脑袋靠着窗，手指间夹了根燃烧的烟，一瞬间胸腔腾起火气，蹙眉道：“你抽烟是嗓子不想要了吗？”
“没关系的哥哥……”
周州没拿烟的那只手将他揽入怀中，眷恋地吻着那段清香冰凉的脖颈，“我，我大概率要失业了。”闭眼，心事沉重道：“你本来就瞧不起我，现在我赚不到钱了，是不是更看不上我了。”
夜千梨抢过那半截烟掐灭，虚靠在他怀里，明明周州身上是冰冷，他却贪图胸口这一丝微弱的热而不愿离开，“……我在医院说的是气话，没有看不上你。”
你很好。
“……”
“骗人。”周州埋头抱紧他，把潮湿阴暗的心事用撒娇隐藏，“那你说出我的三个优点，不能重复。”
“……”
夜千梨垂眸看着雨雾朦胧的窗户，斟酌开口道：“你，年轻，身上很热。”
“还有呢？”
“不疯的时候对我还行。”
周州不满地将他扳过他的肩，一脸严肃地指正道：“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对你好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你要因为真的心动才能答应。”
“……”
夜千梨冷静地看着他。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心动呢？此话终究没说出口，他移开目光，“跟拍的知道住址了，这边已经不能住了，我找了一所新地方，我们明天搬过去。”
“……”
转移话题是吧。
周州扯了扯嘴角，“好的，我懂了。”
“你找不出我第三个优点，你爱我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
他骤然松手，熟稔地把脏床单拆下，“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我可以接受，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对你好就够了。”
呵，反正我也不是真的爱你，故作深情款款不过是为了报复你罢了，谁会喜欢你这种自私刻薄冷漠无情的人。
“可爱。”
夜千梨突兀地吐出两个字。
周州一顿，把干净的床单铺下去，装作听力不好，“什么，没听到。”
“第三个优点，你可爱，行了吧。”
真是叛逆期的小孩，烦的要命。
当人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总是最幸福的，得到后就容易患得患失，或食之无味。周州就是典型的这类人。
夜千梨没说喜欢他之前，他总是费尽心思去讨好，想着怎么才能得到更多认可。而现在，他无比担心失去，比任何时候都要焦虑。
不需要给他一巴掌，他比谁都懂友情爱情亲情所有的感情都不可靠，但夜千梨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个人的出现在他最弱小最孤独的年龄，曾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报复也好，贪恋也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夜千梨从身边离开。
-
次日，雨过天晴。
看着那比城郊北路出租屋空间还小一半的破烂单间，周州意识到有些事儿自己不出手是不行的，虽然他现在钱不多，但租个像样的公寓还是可以的。
“……”
哥哥，以前你养我，现在让我来养你吧，我会努力赚钱，精心为你打造一个黄金笼，你当我的金丝雀，永远与我生死相依好吗……
车后座，周州想着心事闭眼睡着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眼底泛起淡青，年轻的皮肤非常细腻。
-
海风。
由于周州近期名声受到负面影响，高层经过会议后决定换下他C位的位置，由原Knight队长顾思霜代替，四人曲临时改做五人曲。
周州对这个处理结果并不意外，毕竟没取消Z2Z整个团练了这么久的舞台，已经算刘寒仁慈了。
那晚狗仔只拍到郑逍单独去星夜会所找陪少疑似玩SM的照片，但这点黑料很快被新趣压了下来。顾思霜得知明辉提前回国，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的风评未受影响，还是那个受无数“霜粉”追捧的顶级偶像。
-
四月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
五月初的第一个周末，就是万众瞩目的由海风主办，各娱乐公司协办的初夏演唱会，它非常巧妙地安排在立夏这个节气，预示着与你一起迎接夏天。
也就是明晚。
最后一次彩排他到深夜才回来，屋里亮着灯，夜千梨还没睡，坐在沙发上，捧着电脑浏览满是英文的屏幕。
周州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脸上彩排时的舞台妆还没卸，走到沙发上作势要躺，夜千梨把电脑拿开，周州把脑袋枕在他腿上，疲倦地闭上眼。
“哥哥，我真的好紧张。”
“你知道吗？从Z2Z成团以来，我一直是按C位来跳的，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当配角……好讨厌顾思霜。”
说到这儿，他觉得睫毛一痒，颤了颤睁开眼，才发现夜千正好奇又专注地拨弄他的假睫毛。
周州一笑，抱住他的脖子，抬起下巴吻上去，亲了半响，他们气息不稳地分开，暧昧的银丝连在一起又断开。
“哥哥。”
他腾地坐起，位置对调，将人扑到在沙发上，面红耳赤喃喃道：“我……我……”长腿拘谨在沙发上，用肢体语言暗示。
距离很近，夜千梨微微蹙眉，“用手。”
周州黏糊地去亲那染了自己的唇蜜后变得绯红诱人的薄唇。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
“等你成年再说。”
“唔。”
周州沉醉地眯眼，“哥哥，帮我……”
太舒服了。
夜千梨的手冰冰凉凉。
“……”
等等。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
脑海里的想法飞出，周州一惊，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脸颊向上抬，睁大眼，声线机械问道：“你怎么这么会？是不是帮你前男友？”
夜千梨脸色一变，沉声道：“能不能不要提别人？”
“怎么了……”
周州弯眼一笑，眼底尽是讽刺，“是他给你的印象太深，呃……”
突然，这手法有些惩罚的力道。
“嘶——”
“夜千梨！我说认真的！”
年轻男孩差点没忍住，加重力道掐住他的脸，红了眼，恼火地逼问道：“你到底跟别人做没做过？到底有没有？”
夜千梨脸色潮红，忍耐地闭了闭眼，“没有……你够了吗……”
“那、那，那就好……”心跳瞬间加速，周州得了便宜还卖乖，嘟囔着来了句：“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宠我了。”
“嗯……”
夜千梨眼前朦胧，观赏男孩闪亮俊美的容颜，轻喘道：“下次，不要提别人。”
“好，好。”
周州像染瘾般狂热地吻着他，“我只要哥哥，不提别人，讨厌别人，我只有你，我只要你……”
“嗯……”
“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白天累了一天，周州洗完澡沾床就睡。
万籁俱寂的黑暗中，夜千梨沉默地睁开眼，思绪回到几天前——他被生物电袭击被迫住院，闻古津秘密探望过他一次，还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谁也没料到，周州在帮薛汐做事。
闻古津管理着G市福利院，自从反水金字塔集团后，就一直在追踪十年前改造成功那批实验体的社会动向，前不久刚发现薛汐负责的两个实验体，通过周州的引荐，分别进了海风和新趣，并在一个月内涉及洗钱活动。
能做到在大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地洗钱，必然需要明暗配合，而改造成功的实验体都为反社会人格患者，想操控他们必须出现一个更强的载体。
周州大概率潜伏着某种严重的精神疾病。这种潜在精神疾病会随年龄增长而愈发不可控，一旦有发作的契机，短时间内足以让一个正常人面目全非。想延迟或避免疾病爆发，就必须减少外界环境对宿主的刺激。
这也是他决定答应周州表白的原因。
想到这儿，夜千梨轻轻翻身，面对着陷入深眠的周州，低温的冷眸借黑暗的掩护，肆无忌惮扫视那熟悉的五官，最后落到了左脸卸妆后露出的浅疤。
片刻，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珠涂在那到美玉的瑕疵上。
我怎么可能爱你？
我怎么能爱你？
我就要离开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怎么能爱你呢……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
而你，这个带着偶像光环的年轻男孩，你必须好好活下去。
与邪恶势不两立。
你会好好睡一觉，醒后迎接你热爱的夏天。你可以模仿你喜欢的文艺电影，坐在安静的咖啡店看外面倾盆大雨。你可以品尝世间最甜的甜品。你可以邂逅你命中注定的伴侣。
只是这些都与我无关。
这六年，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