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接近我？
为什么离开我？
为什么总是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这个世界欠我的太多了！太多了！！
……
所有伪装的面具碎裂一地，毁灭欲达到顶峰，周州边哭边跑，恨不得直接来辆失控的卡车，在这个凄惨的雨夜把他撞死，以此解脱这孤独的人生。
终于，他跑累了，也哭累了。慢下脚步，回头看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表情呆了一会儿，全身湿透的走进街道旁黑漆漆的烂尾楼，站在楼梯口避雨。
外面的暴雨渐渐停息，悔恨和恐惧席卷而来，如果从前只是被忽视被排挤，那现在就是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下完了。
我彻底完了。
好不容易平复的悲痛心情再次翻涌，他想再哭一场，但长期的隐忍和伪装让他没法做到，眼眶红了一片。
-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捂住嘴避免出声，哆嗦地捡起一根散落的钢筋，躬身顺着楼梯往上跑去。
“唔，又没酒了，操……”
酒鬼骂骂咧咧地嘟囔，泄愤地把厚重的酒瓶往地上一砸。
“砰！”玻璃碎了一地。
酒鬼脚步趔趄地走了进来，哼哼着席地往干燥的水泥地一坐，蜷缩在烂尾楼楼梯口处，摸索着裤腰点燃打火机，一根接一根抽烟。
“……”
周州躲在二楼，不知如何是好，静静地看着那个邋遢的酒鬼，心里阴暗恶毒的想，挺好，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至少在这个地狱般的夜晚，还有人沦落到和他一起流浪。
突然，一阵更为焦急的脚步声传来。
“周州？！”
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打破了烂尾楼短暂的寂静。
夜千梨？！
他怎么找到这来的？！
周州难以置信地瞪眼，惊喜撞入满怀的同时，下意识耷拉嘴角，默不作声地猫腰往上几级台阶跑去，躲在暗处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
“周州？”
“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点给我出来！”
夜千梨闯进来，凌厉的目光把空荡的架空层扫了一圈，除了一个坐地上抽烟的酒鬼，没看到那小孩的身影，当机立断准备上楼找人，没想到却被酒鬼拦住了路——
“诶，你找谁啊？”
“关你什么事？让开。”
夜千梨蹙眉，想略过他，却再次被挡住去路，强压怒火警告道：“我叫你让开，听不懂吗？”
“哟，小年轻长得白白嫩嫩，脾气倒挺大。”酒鬼喷着烟气，完全不讲道理，掌心朝上晃了晃，哼哧笑道：“兄弟给点买酒钱，诶我就让开，怎么样？”
夜千梨冷笑道：“你怎么不去做梦。”
“你说什么？！”
酒鬼有些恼羞成怒，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
因为胃痛整个人摇摇欲坠，能站直都是在强撑，夜千梨防备不及被这个肥硕的酒鬼推倒，左手掌心正好按在了一地玻璃渣上，玻璃碎片深深扎进血肉，鲜血无声流了出来。
“……”
“你他妈，你个骚气的东西，还敢骂老子，打死你……”
酒鬼压下来，抬拳就要揍他。
“……”
夜千梨没有第一时间躲闪，而是眼睛看向酒鬼身后，瞳孔一缩，猛地抬手，牢牢握住那根冲动的、企图砸向酒鬼后脑勺的钢筋！
“……”
脸颊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立刻偏倒一边，掌心与冷硬的钢筋摩擦，伤口加深。他没管，只是不容拒绝地夺过那根钢筋，猛地扔向一边。
“砰！”
那根钢筋滚动几圈碰到墙壁停下来。
酒鬼这才发现不对，猛地爬起来，转身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眼神仇恨，红着眼似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男孩。
“……”
夜千梨从地上爬起来，朝他招招手，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对、对不起……”
看着那滴血珠的手，周州像被吓到了，一时间呆在原地，眼神惶恐，泪流满面，喃喃道：“对不起……我害您受伤了……真的对不起……”
胃痛到几乎要跪下，夜千梨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过来。”
“……”
像个意识到自己罪大恶极的犯人，周州抿咬着唇，愧疚地垂眸掉眼泪，迈着僵硬的脚步朝他走去。
“你就不能走快点……”
夜千梨努力维持一惯的严厉，一把攥住周州的手腕，将人拖过来，看都不看那酒鬼，牵着男孩大步走出烂尾楼。
-
夜千梨是个没有痛感，且自愈力很强的人，除了那因为轻微厌食症而变得脆弱的胃，总是与强大的宿主背道而驰，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为自己划破手掌而哭成这样。
家里没有酒精碘伏纱布创可贴等常用药物，哪怕他明确说不用了，周州还是很固执，去药店买了碘伏和纱布。甚至店员看他可爱礼貌，听说伤者是手被玻璃扎了，还送了把小镊子。
屋内。
台灯凑近，周州盘腿坐在地上帮他处理手伤，边夹玻璃碎片边眼泪掉个不停，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夜千梨有些无语，心想小孩哭就哭吧，反正没声音不吵到他就好。
他坐在椅子上，脱下湿了的外套，露出清瘦结实的手臂，过于灵敏的五感让他轻易察觉到甜腻的味道正从抽屉里传出来，空余的手拉开铁环，抽屉里居然铺满了糖果。
他垂眸，询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周州抬头，眨了眨肿成桃核的眼睛，胆怯而真诚道：“是送您的……希望您喜欢。”
“……”
“对不起，我不该……”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夜千梨冷冷地打断他，单手撕开一颗奶糖的糖纸，“我接受你的道歉。弄好了吗？我要去洗澡了。”话落，他面无表情地把糖放进嘴里。
“好。”周州低下头，“快好了。”他捧着那只伤痕累累浇了碘伏的掌心，用纱布一圈圈仔细缠好。
夜千梨皱眉，只觉得麻烦。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最怕别人浪费他的时间，但此刻担心这小子又受什么刺激，只好把刻薄的话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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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流洗完澡躺上床已经很晚了，周州极力放轻动作，生怕打扰他。
但夜千梨根本没睡着，等到旁边人躺下后，他开口问：“你为什么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外面游荡，我不是叫你没事别乱跑吗？”
“……”
周州一僵，言简意赅解释了自己因为看到捕狗大队而心情败坏，回家太冷清太孤独干脆选择坐在公交站看马路来往的车辆。
尽管夜千梨无法理解这种奇葩行为，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闷声带着警告道：“下次别随意消失在我规定的范围。”
好像岩浆缓缓流淌心脏，周州默了片刻，嘟囔问道：“哥哥，你在关心我吗？你会在意我的存在或消失吗？”
“你的命对我很重要。”夜千梨直接道，闭眼把被子往上拉扯，沙哑道：“所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尽管对方还是语气生冷，但周州最擅长自我感动，心里已经默认夜千梨是在关心他，低声道：“嗯，我答应您。”
以前在养父母家，就算受再多的冷眼他都无所谓，但偶尔降临的关心却让他溃不成军。他太渴望温暖了，夜千梨的出现就像冬日里的残阳，纵然稀薄，依旧光芒万丈。
他穷极一生都在寻找这缕微光，哪怕鲜血淋漓也紧抓不放。
-
假期一晃而过，很快大家又哀声怨道地该开学开学，该返工返工了。
大课间，周州把裹好的伞送去二班还给郑逍，可碰巧郑逍不在班上，坐在窗口的莫晴晴看到他，惊喜地站起来，隔着窗户道：“周州！你怎么来了？”
“我找郑逍，把伞还给他。”
“我帮你放他位置上。你等我一下，我正好有事儿跟你说。”
“……好。”
莫晴晴带他来到走廊空阔无人的地方，忽然做拜托的手势，“周州啊，我们学校的舞蹈团六一要去体育中心比赛，但是缺一个男生，你能来参加吗？”
“舞蹈？”
周州连连摆手后退，“怎么可能，我都不会。”
“不会可以练呀！都是些简单的动作，整齐就行。你长得又好看，出镜的话评委肯定会加分的！”莫晴晴极力争取，“而且参加这次比赛，可以推优三好学生。”
周州委婉道：“我不想当三好生。”
“还可以邀请家长现场观看，你爸妈肯定想看到你在舞台的精彩表现的，说不定还会给你儿童节礼物当奖励！”
“……”
周州低头，眼神有些游离，“不用了，他们不会的。”
“那、那……”莫晴晴绞尽脑汁，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弱声道：“那好吧，其实还有零食大礼包来着，每个选手都有一份，我再问问别的同学吧。”
“等等。”周州一愣，定睛道：“你说有零食大礼包？”
“对呀！好多好多零食糖果，我去年看上一届的选手离场时抱着的。”莫晴晴划手画圆，夸张道：“有这么一大袋，两只手都报不过来！”
“嗯……”周州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吧，舞蹈真的很简单吗？”
“特别简单！而且我也在队里，你要不会就随时找我。”
“……好，那我参加。”
“欧耶！太好了周州！你人真好！”女孩明眸皓齿，一笑大方，“谢谢你啊！”
周州腼腆地摆摆手，轻笑道：“没事的。”
只要夜千梨喜欢零食大礼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