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扣了扣门，打断了室内有些紧张地气氛：“家主，风家的人找到府上去了。”
裴玄年望向曲未初。
后者摊开手：“裴相，我这是在帮您。想必您手中，有不少证据吧。”
等裴玄年离开后，曲未初开始在他的书房翻找起来。
书房很整齐，笔墨一类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书桌上。诗筒里装着两卷纸，除此以外没有杂物。曲未初大致翻了翻，没找到。
裴玄年的书架上全都是些治国方略，曲未初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在这。
说起来，这里只是裴玄年的一个别院，裴府位于平康坊内，位于皇城脚下，东部毗邻东市，是都城的繁华地带。
秘籍会不会藏在裴府内？
曲未初估摸着时辰，快到宵禁时间了，裴玄年今晚应该赶不回来。
越想越觉得秘籍在裴府的可能性越大，她得想想办法让裴玄年将她带回裴府内。
曲未初知道，裴玄年将她留在身边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她想了想，自己的目的是要寻找秘籍，解开自己的身世。
那裴玄年呢，对昔日的仇敌一改往日的态度，她可不信是对她恨极生爱。他能将手中的秘籍拱手让人，也不会是为了秘籍。
那只有一种可能，她的身上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秘密，她身上的秘密只有自己的身世。
神游之间，朱窗被风雪吹开，桌上的书“哗啦啦”往后翻开几页。大片的雪花顺着大开的书房门奔涌而来，落了满地白，很快又化开。屋内的炭火恹恹熄灭，带来一阵寒意。
寒风拂过，曲未初打了个哆嗦。她先将门给关上，然后走到朱窗旁，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碎发翻飞。她费力将窗户关上，搓了搓发冷的手。
地上落了一张纸。
曲未初弯腰捡起，许是刚才被风吹掉的。
上面写着八个字——
曲家遭贼，无一活口。
曲、曲家……
眸中闪过讶异，心霎时凉了半截，慌张一瞬间涌上心头。一个念头自心底钻出，这个曲家，和她的姓之间是不是有关联。
十岁之前的记忆，她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似乎姓曲。之后她以这个为线索多次寻找过，无一列外，没有任何结果。
她曾经想过，可能是自己记错了，或许她根本就不姓这个。又或许，她所寻找的人，早就不在了。
曲未初望着这八个字，指尖已经泛白，久久不能回神。
裴玄年在调查这件事。
这是她唯一能确定的。
他又在找什么？这个曲家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曾经听说裴玄年是前任裴家主流落在外的孩子，曾经裴小娘子在外面颠沛流离了一段时间才被裴家认回。
记得有一回她趴在国子监的屋顶上，正好看见了有人领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通过其他人的哄笑，她才知道这位是裴家主前不久刚找回来的儿子。
他的个子不是很高，瘦瘦的，站在前任家主身后，微微低着头，极大地拉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与裴家的另一个儿子简直没法相比。
太傅问了他好几个基础问题，他没有回答出来，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她当时还在疑惑，那几个问题，她都能回答上来，他一个世家之子竟然回答不上来？
后来她才明白，他当时是在藏拙。
思绪回笼，眼前的字迹愈发清晰。
他留她在身边，是不是怀疑她和这个曲家有关系。曲未初背后沁出冷汗，他有什么目的？
曲未初将纸条重新塞回书里，在不明白自己和这个曲家有什么关系和裴玄年的目的之前，她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想了想，曲未初坐下开始写信条。
平康坊，裴府。
接近宵禁的时辰，街上已经鲜少有人。
“你们非要找事是吧！”
裴府大门前，一袭红色劲装的裴钰晓立于门前，长马尾随风飘扬，俯视着面前众人。
“哎呦呦，”风瑞躺在担架上，一只手支起脑袋，面部因疼痛而抽搐着，“你和你那个阿兄一样，都是个不讲理的！”
鞭子声在他面前响起，激起的雪花扬了他一脸。他惊恐大叫一声，住了嘴。
“说什么呢！”
裴钰晓猛然收鞭，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风三郎君，你上来就说是我裴府的人将你打成这样的，红口白牙可真是会污蔑人。”
“我裴府下人都是有极好的教养，不会在别人门前大喊大叫、平白污蔑，坏了别人的好名声。”
“而且我看你这样，估计你也没干什么好事，早就听闻你不务正业，经常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次肯定也不意外，被看不下去的人教训一顿还要恶人先告状。”
“我看这顿打，你没白挨。”
“唉唉唉，你干什么，难不成你现在要起身打我？那说明你起不来是装的，真是不要这个啊！”
裴钰晓指指自己的脸，又指指他的。
“你装成这样，就是为了讹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裴玄年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他勒紧缰绳，看着那一抹鲜红。
女子红唇一张一合，将风瑞怼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小娘子的嘴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毒。”
裴九缩缩脖子，和小娘子吵架，你只有机会说第一句话。
接收到裴玄年射来的冷眼，裴九立马住了嘴。
“阿兄。”裴钰晓眸色一亮，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扑进刚站稳的裴玄年怀里，“你最近都不怎么回家，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少女嘟着嘴，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旋即她眸中又染上委屈的神色，芊芊玉手指向风瑞的方向：“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风瑞支撑脑袋的手一抖，头重重磕在担架上。头脑昏昏沉沉的，恍惚了一下。
“阿兄来处理，你回去歇着吧。”
裴玄年揉揉少女的脑袋，神色不复往常的冰冷。
“那怎么行？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我自然是不能让阿兄受委屈的！”
远处的风瑞哆嗦了一下，差点没从担架上掉下来。特别是看到裴玄年渐渐走近的时候。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自己来的。
“见过皇后了？”
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落在风瑞耳里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硬着头皮，话都有些磕巴：“是，阿姐说会为我做主的。”
“那你这又是为何？”
“裴相的人伤了我家郎君，我家郎君自是要讨一个说法。”
立在旁边的小厮大声说道。
裴玄年没理会他，视线扫过风瑞身上的那些伤。半晌他摇摇头，径自入了府。
“你……”
风瑞整张脸气得通红，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家家主已修书一封，此事明日自会解决。风三郎留在这里亦无益，早些回去养着吧。”
裴九轻咳两声掩住笑意，随后重重地关上府门。最后一眼，他看到风瑞气急败坏地从担架上跳下。却一个不稳，连带着扶他的小厮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远处有鼓声传来，风瑞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淹没在风雪中。
“阿兄，”
裴钰晓跟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玄年停下脚步，身后的人没注意直接撞上后背。
“你想说什么？”
“就是，坊间有传言说你在别院养了美人，真的还是假的？”
少女揉揉撞得发红的额头，呲牙咧嘴地说完。
“是。”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好半天都没怎么缓过来。
“小娘子，你怎么愣在这里？”
婢女小池举着伞，罩在少女头上。
“小池，阿兄在我心里的形象崩塌了。”
少女眨眨双眼，水雾蒙蒙。
“发生了何事啊小娘子？”
小池见她哭了，也开始慌乱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的故事？”
小池奋力点点头。
“小娘子是说和家主以前没被裴家认回的时候，曾经差点死于贼人之手，后来被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救了的故事？”
“嗯！”
少女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娘子，可是这小娘子出了什么事？”
“我阿兄、阿兄他移情别恋了！”
少女抽搭起来，小池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将她拉到廊下。
“他说过要找那个小娘子的，可是可是他现在竟然在别院里养美人！他对得起那个阿姐吗？”
少女气得将擦眼泪的帕子丢在地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连阿兄这样的男人都难过美人关，我以后不要嫁人了！”
“小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小池忙捂住少女的嘴，“哪能不嫁人，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笑就笑吧，我管他们！有本事就在我面前说啊，看我不抽烂他们的嘴！”
少女抚上腰间软鞭。
“小娘子！”
小池急得剁剁脚，少女抬眸看她。
“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百闻不如一见，若是小娘子实在担心，不如我们明天去探一探这能得家主青眼的到底是何美人。若真是魅惑人心的狐媚子，小娘子才好想对策，尽早为家主除了她！”
少女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阵脚。我要好好为美人阿姐守好阿兄，绝对绝对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嗯嗯，家主应该才从围猎场回来，应该还没吃晚膳，小娘子要不要去？”
“你不说我都忘了，快快快，看看我的妆刚刚哭花了没有？好久没和阿兄一起吃饭了。”
小池仔细看了看，摇摇头。
少女重新扬起笑脸，朝裴玄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