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院门,看守的侍人向黎幼打招呼:“公子好!”
黎幼:“与花老先生说一下,这人我带走一会儿。”
“是!”
虞也冲两人挥挥手,扭头就问:“你要拐卖我吗?”
黎幼带着他走上街道,差不多是正午,街上人很少。
“你不是说没有衣服穿吗?找裁缝做有点来不及,只能去买几件成衣凑合凑合。”
虞也:“你要给我买衣服?”
黎幼垂眸,复又望向远方:“你不是说你不会反问吗?那这叫什么?”
“我说的话……哥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黎幼额角直跳:“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可以离开。”
“哦。你不喜欢这样是吧,我改,我以后一定好好说话。”
黎幼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他,不再走了。
“你一定要这样……你一定要把喜不喜欢挂在嘴边吗?我已经知道了,我很烦有人一直念叨同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而且什么叫我不喜欢你就改?”
“你是你,还是我?请你保持自己好吗。”
虞也盯着他的唇,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黎幼带着他去了铺子。
“他穿的,要时新款式,”黎幼对掌柜说,“要凉快的,不能闷着人。”
掌柜呵呵笑着,指了一面墙,说:“黎公子,那面墙上都是的,适合这位公子,都是最新款,上乘料子,保准凉快。”
“看看,有什么是不喜欢的。”
虞也看中了一件纯白的袍子,袖子上有青竹刺绣。
“我想试一下这个?”
“去。”
掌柜连忙把衣服取下来,就要带虞也到里间换衣服。
虞也拒绝了他,转头问黎幼:“公子,这衣服我一个人恐怕对付不来,你来帮我呗。”
这人怎么……和话本里说的毫不相干?
他是御北王吗?
真是一个人吗?
黎幼摇着扇的手停了,他放下茶盏,跨步进了里间。
黎幼帮虞也解腰带,从虞也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的长睫。
“童钰哥哥,你睫毛好长啊,身上还有竹子的香气,和这衣服倒是很相称。那我穿上了这衣服……岂不就是和我很相配啦?”
黎幼手一顿,随后用力拽下他的外衫:“你说话一向这么直接吗?”
“你们江南的人啊,含蓄的很,说个话一波三折。这要是放在我们那里,可是要被人说教的。”
“直接点不好吗?你一下子就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虞也抬手,自己脱下了里衣,黎幼别开脸,不再看他。
虞也不高兴。
“转身干嘛呀,都是男人,怕什么。”他嘀咕,随后就去解裤带。
黎幼尴尬极了,脸红到了脖子。
他把那套白底竹纹的衣服递给他,说:“赶紧的,还要吃午饭呢。”
虞也接衣服时故意拉了一把他的手。
“我穿好裤子了,里衣碰到绷带上了,有点弄不下来,帮我拉一下呗。”
黎幼扶额。
他转身,目光却触到了未被绷带掩住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伤口。
一道道,嶙峋得很。
黎幼不是未见过这些,但是如此密集的伤痕却是他第一次瞧见,更何况那绷带之下还不知道有多少。
虞也挺白的,所以这些浅褐的伤痕就更加明显。
横着竖着,交错着,还有箭伤……
这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一时止住了呼吸,一手拉着里衣的带子,一手却抚上疤痕。
西北大漠多么广阔啊,那些贼寇又是多么凶狠,而带兵打仗的王爷,最初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今也才堪堪十八。
可又有谁会想着这些呢?
也许,连王爷他自己都忘记了吧。
虞也感觉有点痒,偏头看去,却发现黎幼眼中有难言的悲伤。
虞也不想看他这样,于是努力逗人笑:“哎呀,还没确定关系呐!这就摸上了?被我的肌肉迷倒了吗?那要不要把关系确定一下?”
黎幼连忙松了手,把里衣带子递给他:“休要胡言乱语。”
虞也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低头看他,说:“摸一摸腹肌呗,摸不了吃亏,摸不了上当。”
黎幼的脸红透了:“登徒子。”
说着,他抬头:“你就这么——”
虞也哪里来过真的?
黎幼也从未。
而唇瓣相触的感觉,却是做不得假。
黎幼连眼睛都忘记了眨,一时间脑子也丢到不知何处去了。
虞也先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后退。
黎幼捂住脸缓缓蹲下:“赶、赶紧把衣、衣服穿好。”
虞也:“哦,嗯、嗯好、好。”
这下虞也不敢乱来了,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裳。
啧,这衣服,果真是凉快极了,而且还好看。
虞也踱步到黎幼身旁,点点他的背:“童钰,我穿好了……那什么,走吧。”
黎幼站起来,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只余了一点红在耳根。
“你觉得好看吗?”虞也转了一个圈。
黎幼突然有点不太敢正眼看人,只道:“好看的。”
出了里间,他指着那面墙,说:“有什么样式是不喜欢的?”
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问不喜欢的,于是他说:“都挺好看的。”
黎幼点点头,扭头就对掌柜说:“那一面墙的衣服连着这套刚换下的,全部包好了,送到问竹院。”
虞也:“啊?”
掌柜的脸都笑开了花:“是是是,一会儿就遣人就送过去。”
“打住!”虞也叫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多衣服啊,“童钰,其实、这呃,不要这么多,三件来回换就可以了。”
掌柜的笑有点僵。
黎幼狐疑地看了虞也一眼:“这多吗?”
说完后又想起来某人的“反问”谬论,于是又补了一句。
“一点也不多啊。”
“可是,我没钱呐。”虞也扭着手,有点难以启齿。
黎幼笑了:“我几时说要你付钱了?几件衣裳而已,尚且还算不得是钱。”
掌柜的适时说话:“这位公子,你怕不是被黎公子给骗了吧。黎家可是这江南乃至全国的最大的豪商。这十几件衣服加起来,怕是还比不上黎公子手里拿的折扇呢。”
“哈哈,掌柜的好眼力。”
虞也惊呆了,转头向黎幼求证,黎幼只笑,不与他说话。
这么豪吗?
这么豪吗!
我勒个去!遇见真富豪了!
虞也屁颠屁颠跟在黎幼身后。
黎幼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察觉不到脚步。他回头,却发现人没了。
黎幼:???
搞什么。
找还是不着?
找。
黎幼转身,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看。
倒也不算麻烦,他没走几步就发现这不安分的主儿在一家卖花铺子里,挑了满怀的花。
铺子店面不小,可虞也站在一堆花花草草里格外显眼。
他长发悉数高高束起,发带搭在肩上。
今儿个不同往日,可能是急着逃跑,没编小辫子,额前的碎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可饶是如此,依旧是别有风味。
宽肩窄腰,腿还很长。
在这一身白色里,显得格外出挑。
黎幼看了许久,才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穿过白衣服,往日要么是黑色要么就是很深很深的墨蓝。
如今一看,好像浅色更适合虞也。
脸突然有些烫,也许是太阳晒的。
他打开折扇,挡在头顶。
但……深色更适合御北王。
他断断续续地想着,脚已经踏入了花铺。
虞也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黎幼。
眼下人进来,他还故作惊讶:“童钰?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店主冲黎幼福了福身:“黎公子,中午好。”
黎幼收了扇子,微微弯腰,向她微笑:“中午好,林姑娘可用过午膳了?”
林汶熙笑说:“就等这位公子了。”
虞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荡。
他瞬间挺直了腰板,说:“就这些了,钱就从黎公子账上扣吧。”
林汶熙当下就感受到了虞也的敌意,瞬间明白了他和黎幼的关系。
她忍着笑,道:“明白的,可以。”
言罢,又转向黎幼:“童钰哥,你家这位不好惹啊。”
黎幼站在虞也旁边,暗自给了他一脚,虞也吃痛但又不敢声张。
“你可别乱猜。晚些阿玫会送银钱来。”
“哎呦,不送都成。”
虞也抱着一怀的的白色玫瑰花乐呵呵地跟着黎幼出了店。
黎幼偏头看他:“走我前头,去前面那家酒楼。”
“哦。”
“她说这叫玫瑰花,我感觉白色很衬你,就挑了二十一朵。”
虞也给黎幼递花,黎幼没接。
虞也瞥他一眼,又把手缩回来,转身倒着走。
“你莫恼。”
虞也说这话的时候很没底气。
黎幼自花铺出来后脸上就没笑意了。
“虞也,你让别人误会了。”
他声音很淡,仿佛有些累。
虞也停了脚步,他把白玫瑰悉数塞到黎幼怀里,然后不顾花不问三番五次的吼叫,拔腿就往花铺跑。
黎幼扭头去看,这家伙在关门前一瞬抵住了门,然后进去说了些什么。
再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着浅淡的笑。
他跑到黎幼身边,有点喘:“我解释过了,她不会误会的。”
黎幼看他,他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又偏头咳嗽。
“没、没事……”话音未落,他单膝跪倒,喷出一大口鲜血。
黎幼一惊,花朵散落一地。
“你!”
虞也不舍得用袖子擦,只用手背抹了抹,笑说:“没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就……”
他又咳起来,血不断从嘴角流下。
黎幼用自己袖子给他擦擦。
虞也拉住他的胳膊:“就突然虚了,不是……咳咳咳……”
“行了!是不是早上没喝药!药都敢不喝!”黎幼把他拽起来,“起来!”
虞也倒在他身上,血湿透了黎幼的肩头。
黎幼扶着他,一路向问竹院走去。
他们身后出现几个身影,不消人吩咐就把那一地的血迹清理干净了。
谢懒懒把花拾起来,问周围的人:“哎,这白花怎么办啊?”
一个姑娘回答:“脏了的东西,主子不会要的。”
“那……丢掉?”
“丢吧,几枝玫瑰花而已,主子若是想要,满城的花铺都会争着送。”
虞也躺在床榻上,脸色很差。
花不问得了消息就连忙赶进来,上来就要给他巴掌吃。
黎幼伸手拦住:“花老先生,救人要紧啊。”
花不问“哼”了一声:“你活该啊臭小子!今早的药丸没吃吧?啊?!毒发了,舒服不?”
“那咋能不舒服呢!可舒服啦!鬼门关前还乐呵呢!”
虞也迷迷糊糊的,想说话,又没力气。
真是,什么鬼啊。
“阿钰,去把我的针拿来。”
黎幼把银针放好,花不问挑了一根,说:“你去榻上,把他衣服扒了,然后扶着,让他背对着我。”
黎幼点头,“好。”
银针一根根落下,虞也紧蹙着眉头,头脑昏沉。
今早有药丸?
内脏在被灼烧,毒液在体内乱窜,热痛之中,点燃了不该有的乱想。
心脏跳得很快,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击胸膛。
模糊之中,虞也睁开眼睛,湿了眼帘的汗被对面那人轻轻抹去。
我是不是见过你?
在很久之前。
泪与汗之中,他看见黎幼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盛着忧心。
“童钰……你到底是谁啊……”
黎幼没听见他说什么,只得靠近。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虞也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我……我好像知道……知道你是……谁了。”
无限遐思在毒与痛的催化下如笋芽冒出,疯狂滋长。
曾经在雾色中被迫止息的荆棘,也在这初春惊蛰中再一次抽芽,密密地捆束住心脏。
虞也突然有了力气,他揽住黎幼的背,在混乱之中吻上去。
黎幼睁大了眼,再一次丧失思考的能力。
花不问大叫:“搞什么啊!这是在搞什么!!!”
他拿着针,一时不知是该落还是不该落。
黎幼没有推开他,相反,还往虞也的怀里钻了钻。
花不问简直没脸看,他赶紧把最后几针落好,逃出去了。
“别压着背!死了我可不负责!”
黎幼的喉咙里闷出一声笑。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不知道。
但他听了三年有关御北王的话本。
刚接到消息说御北王要来杭都养伤时,他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可以看见这御北王,忧的是不知他伤势如何,怎的都要来杭都。
花不问其实没打算在杭都久留,看了老朋友就打算走。是黎幼花了万两黄金,才留住的人。
皇命?
花不问这种世外人可不在乎,那都是对外传的假话。
他只爱钱。
混乱之中,虞也不太会疼惜人。
尖尖的一颗虎牙硬是把黎幼的唇弄破了。
黎幼手扶着他的肩膀,吻出了一身湿汗。
又过了许久,虞也才把人松开。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黎幼,满是茧子的手指从眼角一路向下,抚至喉结。
黎幼喘着气,眼尾都红了。
虞也看了他片刻,又从另一侧的眼尾吻到了喉结。
黎幼很难耐,只能说:“又煦,别亲了。”
虞也环着他的腰,和他额头相抵,哑声说道:“什么时候?”
“很早。”
“很早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三年前。”
“我才十五啊哥哥。”
黎幼笑起来:“我和父亲去虞都办商事,偶然遇见,便瞧了你一眼,当时不知道你是谁,我以为你十七八了呢。”
“我那时候长得很显老吗?”
“不是啊,你坐在马上,人高马大的,很是意气风发。”
“喜欢?”
“喜欢。”
“其实那时我也瞧见你了,我也喜欢。”
缠绕在心脏上的荆棘不再带来心悸的痛,而是化作温柔的藤蔓,开出朵朵玫瑰,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起起伏。
那是二十一朵玫瑰的由来。
进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哭笑)
好吧,最近不太喜欢慢热,也没时间一点点热起来。。。哈哈
最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明天下午就要开学了。。。哭泣
(没固定更新时间,抱歉)
感谢你的阅读
真的很感谢
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没事哒~
第5章 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