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选秀宣传海报旁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一些那个穿着练习生们统一的服装，英俊的眉眼尚带几分青涩，明显更加年轻。

矮一点的男人一身很普通的常服，手里拎着白色的塑料袋，上面有xx药房的字眼。

他们俩长得很像，一看就是兄弟。

江清涿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李秋愿，这个男人原本是他的戏里的替身，后来跟谢骄合伙将他耍得团团转，被肖君黎发现之后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于是带着谢骄给的丰厚酬劳出国了。

在以为自己才是替身那段时间他对李秋愿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一面不能免俗的不甘怨愤，一面又觉得是自己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没有办法真正恨得起来。

但后来知道一切都是骗局之后，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普通人不像明星保养得宜，更别说李秋愿原本就比他大几岁，不刻意用妆容修饰，如今已经没有谁会觉得他们俩长得相似。

李秋愿似乎有些惊喜：“真的是你啊，昨天碰见谢骄，我就在想会不会再见到你。”

李夏澄从哥哥手里接过装着感冒药的塑料袋子，茫然又讶异：“哥，你认识江老师？”

他说着不忘朝江清涿微微弯腰，很有礼貌地说，“江老师好。”

江清涿目光在李夏澄身上蜻蜓点水般略过，点头以示回应。

李秋愿没有跟谢骄勾搭上的时候他们关系其实还不错，知道他也父母双亡，还要抚养年幼的弟弟，江清涿经常尽力帮他介绍工作，纵然当时自己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新人。

不知道那种行为算不算背叛，但李秋愿也不过是那两兄弟博弈游戏里的一颗棋。

现在的江清涿要是在别的地方碰见他内心估计毫无波澜，可他提到谢骄，又不免留心了一点。

毕竟这两个可是有前车之鉴。

李夏澄前两天通宵练习病倒了，今天李秋愿带他去看病。前日打视频的时候弟弟手舞足蹈的告诉自己：“谢骄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点我做他组里的vocal，哥，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他当然知道无根无基的个人练习生在资本遍地的选秀节目中拼杀有多难，也知道弟弟在里边一直被排挤，谢骄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把在泥潭中挣扎的人捞上岸，他感激不尽。

所以知恩图报，李秋愿决定再帮这个曾经的雇主一把。

“你赶紧进去吧，不要缺席太久，药每天记得按时吃，努力可以，但也要注意身体。”李秋愿摸了摸弟弟的头，细心叮嘱，满目慈爱。

“嗯。”李夏澄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冲哥哥信誓旦旦的握紧拳头，“哥，公演那天，我会让你骄傲的。”

豪气干云地承诺完后又意识到江清涿还在旁边，李夏澄有些尴尬地扭头朝江清涿鞠躬：“江老师再见。”

说着便小跑离开了。

李秋愿目送弟弟身影消失在拐角，笑意一直挂在嘴边，江清涿对他们兄弟二人温馨互动不感兴趣，生孩子生烦了，又开始玩消消乐。

工作人员都在棚里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进行录制，外面其实很冷清。

江清涿喜欢安静，特意挑了个没人的角落窝着，他玩游戏也不开声音不讲话，低着头像在演默片，前面摄像机后的大哥都困了，张着嘴一直打哈欠。

风停了又起，起了又停，海边城市有时候能没完没了地吹一夜。

清洁工下班了，来不及打扫，浓墨夜色下目之所及的地面都铺满一层淡白楝花，宛如软云。

江清涿手指在屏幕上随便乱划，听到李秋愿在身旁说：“夏夏在谢骄组里演唱的歌叫《苦楝情书》，就是这种花树。”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谢骄了，江清涿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移开，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李秋愿指了指漂亮的夜景：“要出去散散步吗？”

他们俩实在没什么旧情可叙，要谈的估计也跟谢骄有关，江清涿右眼皮跳了跳，怀疑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收起手机起身，回手对摄像师比了个制止的动作。

海边小城温差大，白天穿毛衣，晚上凉风嗖嗖直往里边钻，李秋愿同他漫步在月光下，拢了拢外套，看着江清涿冷淡瘦削的侧脸，好奇地问：“你不冷吗？”

江清涿单手插兜：“有事直说。”

七年前的江清涿其实还没有现在这么拒人千里，李秋愿微微一怔，然后笑起来：“也对，你应该不太想跟我独处。”

既然不想寒暄，那就直接开门见山，李秋愿道：“你还是谢骄在一起了吗？”

接触到身旁投过来的冰冷目光，他赶紧举白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祝福你们。”

有片叶子掉到肩头，江清涿随手拍掉，又把吹乱的碎发随便别到耳后，保持着几分警惕看着他。

李秋愿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我就昨天跟他远远见了一面，一句话都没有说，真的。”

江清涿没说话，表情也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李秋愿面露迟疑，试探着说：“其实当初你会和肖君黎复合我很意外。”

“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喜欢他，而是意外谢骄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那么喜欢你，甚至可以跟他母亲翻脸。”

江清涿步伐微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

“我知道他后来出国了。”李秋愿不知为何突然想叹气，“被肖君黎发现后我跟他就没有再联系，所以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我对他的了解，总觉得应该是有苦衷的。”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卷起一地凌乱花叶，江清涿面容被月光切割得晦涩：“你是来帮他当说客的？”

李秋愿自嘲一笑，他摆摆手：“我在网上看了，你们现在感情不错，他完全没必要再把我找过来，旧事重提让你生气。”

再往前是路灯照不见的狭窄拐角，堆放垃圾桶的地方，隐隐散发着刺鼻的异味。

江清涿没有继续走，原地站定，影子被灯光拉成漆黑一片。

从李秋愿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长又直的睫毛向下垂着，唇线挑起的角度有几分讥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在想什么，李秋愿不知道，原本是想帮谢骄说几句好话，可讲到这里，莫名就开始有几分酸涩：“所以，我其实是想说。”

话音出口变得有些艰晦，李秋愿低下头，“肖君黎与其说是爱谁，不如说是爱他脑海中那个白月光的影子......他不是良配，你应该跟谢骄好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