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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听说皇上身边有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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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所制的房屋年久失修,多处开裂,杂草在其间顽强求生。漆木成片剥落,所有的颜色都黯淡无光,蒙上一层厚厚的灰,早些年留在墙砖上的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得看不出原形。街上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像是行尸走肉,了无生机。路旁摊贩零落,有气无力地叫卖声听得人昏昏欲睡,几乎就要被传染。

“娘!我要那个!我要那个!”童稚幼孩未曾理解眼前的艰辛,缠着母亲的衣角不放。

“小南乖,再过两天、过两天娘肯定给你买!”粗布麻衣的妇女紧紧攥住男孩的手,强行将他拽离了冰糖葫芦的小贩处。

齐同晏捡起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一串手链,用手拭了拭。这手链做工粗糙,珠珠蒙尘,可说是下品工艺。

“小孩,哥哥请你吃,拿着吧。”花重锦的声音突然在后方响起。

齐同晏转过身,看到花重锦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递给刚刚哭喊的幼孩。小男孩破涕为笑,惊喜地拿过葫芦串,啃得满嘴是糖渣,妇女则一边警惕地看着花重锦,一边就要把糖葫芦串往地上扔。可惜小男孩实在抓得太牢,妇女怎么也掰不开,最好只好讪讪道了谢,拉着小男孩快速离开。

花重锦回到齐同晏身边时,齐同晏冷冷来了一句:“每一个吵着要冰糖葫芦的小孩,你都要给他们买吗?”

“怎么,你也想要?早说嘛,这么耻于求人啊?”花重锦像是感受不到齐同晏突然降下的气压,兀自闹着,“等着,哥哥这就再去给你买一串。”

“哎你……”齐同晏还没来得及回话,花重锦就已经向身后卖葫芦的小贩走去。齐同晏正要赶上几步,花重锦已经手上攥着五串糖葫芦走了回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串。

“……”齐同晏捏着糖葫芦底下的竹签,感觉什么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恨恨地叼起最顶端的一整个山楂球到嘴里咬碎:“纠正一你下,你我同岁,若论月份,也是我比你大些日子。”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花重锦口中叼着冰糖葫芦,一手随意地搭上了齐同晏的脖颈,“怎么说?接下来怎么走?”

“接下来……”齐同晏的眼神移到了不远处正与一路人攀谈的竹篁身上。不消片刻,竹篁不负众望地带来了住宿之处的消息:正是他所攀谈的那位年轻人的家。

“你们是外乡人吧,我叫郑远。”叫做郑远的年轻人身上背着一箩筐,里面满是生长在山上的草药,“咱这地方偏僻,没有那种客栈之类的,只能委屈下你们住我家了。”

“多谢。”齐同晏道过谢之后,一言不发地跟在郑远身后,观察着道路两旁的景象。倒是花重锦热心得很,在前头与郑远并排走着,向他问些家长里短、小镇风貌。

“咱这地方穷嘞,家家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上面可从来不管咱。”郑远突然小声道,“几位大老爷们,晚上你们可不要出门,白日也别去太偏僻的死角处,在这地方要是死了,真没人管哪!上面的法度从来就罩不到这。”

“您们这衣服在这里可是个香饽饽,回家我去找几套以前的衣服给你们换上,委屈各位了。”郑远的身材瘦弱,那是贫苦之人的体相,恐怕便是他旧时的衣服他们这几人也穿不下,何况还有个周伶。然而也只能暂且如此,稍后再由他们自己去成衣店买衣服。

齐同晏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此行他们几人穿的都是自己的常服,在这穷乡僻壤分为显眼,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成为贪财之人的目标。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但他们接下来要借住的郑远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怀璧其罪,既是借住,自然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娘,我回来了。”郑远走进自家的小院子,打开屋门,声音透露着雀跃,“我采了好多草药回来,明儿个就送去给江大夫,他一定能治好您的!”

“咳咳……远儿回来啦……让娘看看,没受伤吧?”床榻上的老妇人费力地坐起身,郑远连忙抢上前搀住她,握住她的手输送温暖。

“没呢,孩儿命大得很,还要和娘再活好几百年呢!”郑远抚慰着老妇人,“娘,有几位外面的客人想找地方借住,我让他们进来了。”

“外面……?好啊、好啊,”老妇人蹒跚着就要起身,郑远连忙拉住她:“娘!您歇着吧,孩儿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好、好……咳咳。”老妇人的双手在空中划拉了几下,最后在郑远的搀扶下复又坐下。

“我娘身体不太好,见谅,几位跟我来吧。”在郑远的带领下,一行人换上了粗布衣服,顶上的发冠也尽数换成了简单的布带。他推开一扇空置的屋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陋了点,但也能遮风避雨,还有就是……”他扭捏了一下,“这个是我日后用来娶媳妇的房子,各位麻烦……”

“多谢伸手相助,我们会小心使用这间屋子的。”齐同晏接上了郑远不好意思说完的话。

“谢谢啊。”郑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这让花重锦来了兴趣。他问了一句:“看你这么春风满面,想必和对方是两情相悦吧?”

“胡、胡说什么!是、是我配不上韩娘……”郑远脸上的红晕更重了,花重锦还要再逗他,突然被齐同晏的一声“重锦”打断。

“好了好了,瞧你那样,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可要好好把握。”花重锦一脸老生常谈的模样。

“嘿嘿……会的会的。”

“你去忙吧,我们只借个地,吃穿什么的我们会自己解决的。”齐同晏说。

“哦,行。”郑远刚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过来说:“晚上各位可千万别出去啊,这地方不安生,还有啊,”他转头看了眼外面,关上屋门,凑近了齐同晏几人,低声道,“你们可能会遇到有些比较……怎么说呢,比较偏激的人?总之要是遇见那种人,别理他,赶紧走!”

齐同晏与花重锦对视一眼,问:“请问具体是怎么样的?方便说说吗?”

“那群人啊,我想想怎么说。”郑远在脑海里理了理,方才说道:“我小的时候,当时有个大叔来到我们镇,蓬头垢面的,看起来疯疯癫癫,给他饼他也不理我。后来突然有一天,他说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梦到了天神,天神告诉他,皇上身边有妖妃在作乱,如果不能除掉妖妃和她的血脉,昭国将会尸横遍野!”

郑远不自觉地抖了抖,声音压得更低:“他还提到了我更小的时候天上发生的异象,当时我太小了,不记得,但是周围的叔伯们都说也看到了。他们说那天晚上天上挂着红色的满月!又红又亮,而且乌鸦也一直在叫。那个大叔说这是天神降下的警示,因为那晚妖妃的血脉出生了,所以天神才会发怒!”

“大家就慌了啊,本来活得就艰难,要是再来这么一遭,大家都承受不住的。大叔就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件事传开,声势尽量弄得浩大一点,就能给妖妃造成伤害。大叔还提出了很多建议,镇上的人们一直都照着他说的做,现在也是。”

“其实官府那边不是没有来过人,我们也被禁止过,但是官府也只是随便做个样子,大多时候他们根本不理我们的。”

“那你呢?”齐同晏问。

郑远挠挠头:“我没见过大叔说的异象,没什么感觉。而且就算皇上身边真有妖妃,那种事离我也太遥远了,你看这都二十年了,不也没什么事吗?我就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事情我听懂了,你说的偏激的人,是指哪样的?”齐同晏问。

“可能会拉着你讲这些事……或者是给你讲妖妃的祸害,也可能是让你加入他们?他们坚持了二十年,我总感觉好多长辈都变了,变得有点吓人……啊,不过韩娘是跟我一样的人,她很优秀的!你们不用怕她!”

这声着急忙慌的解释惹得花重锦笑出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你的韩娘自然是世上最完美的姑娘。”

郑远傻呵呵地一笑,继续道:“说起来几年前也有一个外乡人来我们镇上,穿得特别仙风道骨,说自己擅长推演之术。他给我们镇算了一卦,说是运气好的话妖妃的血脉有一天会来我们镇。这叫什么运气好啊?”

“哦对了,每年三月十五那群人都会举办一个仪式,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你们是外地人,难免会被欺负,一定要小心点,如果没事的话就避开镇中心的那块区域。”

三月十五,就在后天,同时也是齐同晏的生辰日。

青枫和竹篁立刻就警觉了起来,青枫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刀柄。

“我知道了,谢谢你。”齐同晏说。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去忙啦。”郑远并没察觉到几人的异动,说完后就离开了此处。

“妖妃血脉?什么神神叨叨的。”花重锦不信神也不信命,一点也不信。他现在能坐到这个位置,可全是凭他一身真才实学赢来的。“话说三月十五不是你生辰吗?赶巧啊。”他用手肘碰了碰齐同晏,一席话间,方才片刻的压抑烟消云散。

“父皇要我来这清河镇,口中怪异之事,大抵就是指这些人,少不得要去拜访一番了。”齐同晏说。

“后天见分晓吧,看看他们搞的什么名堂。”花重锦说。

“嗯。”

见二人不再说话,周伶突然出声:“你刚刚捡的那串手链,那个人的手上也戴着一串。”

就连齐同晏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他赶忙拿出那串做工粗糙的手链,“是吗?那我先去把这东西还了,大家自便吧。”

齐同晏正要走,花重锦不满地出声:“自什么便,你这俩侍卫肯定要跟着你,这小不点看这架势也是要跟你身后,岂不是只有我成了孤家寡人?”

“殿下你好狠的心哪!”花重锦加重了语气,感情充沛而浮夸。

“……那你是要跟我一起?”

“不。”

“……”

“你一碰到这种情况整个人就变得无趣得很,不好玩,我才不跟你这木头待一块。”这种情况,指的是周遭显而易见的贫苦与苦痛。齐同晏遇见势均力敌的人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散发出一种玩弄他人的自信感,可一旦碰上这些下层的贫苦民众,他便连神情的变化都少了。

齐同晏扶额:“青枫,你去跟着重锦,注意安全。”

“他也是块老实的木头,你怎么不把竹篁调给我?”

“竹篁,你也去。”

“?你跟周伶两个人?”花重锦愣了,他的视线在几人间徘徊,最后说:“那就青枫跟着我,竹篁回去。”

被推来推去的竹篁:“……”

“哎不是,我是什么烫手山芋吗?还是烤熟了的红薯,怎么就我被推来推去的?”

房屋狭窄,闹腾的声音让齐同晏觉得有些头痛。他相信,若是有机会,只怕竹篁可以和花重锦聊个三天三夜,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会聊什么。

“行,那就这样吧,周伶和竹篁与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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