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爬了多久，人已经到达精神、体力上的最大临界值，只是靠着求生本能一点点麻木地往前爬，膝盖、手掌上都硬生生磨出了水泡，这水泡又在爬行过程中被磨破，流脓，接着又被磨出水泡，长出的水泡因为挤压摩擦再次破开，就这样周而复始，一行人终于在狭窄的暗道中窥得一丝曙光。

张起灵一手拎着胖子，一手拎着吴邪，将人递送给在洞口外守着的解语臣，接着又矮身折返，解雨臣喊了一声，他没停下步，只是摆了摆手，嗓音沙哑地说：“带他们出去。”

回去的路并不顺畅，人在无尽黑暗和狭窄空间里只会感到压抑，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爬回之前那个宽敞的空间，一下子的强光让他不得不先眯着眼，等到适应这种光线的时候再从半空纵身跃下，像一只猫似地落地毫无声音。

地上全是横尸，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像泼墨似地洒落一地，残肢断骸散发出一种压迫人神经的腥臊味，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跟这堆乱尸躺在一起，如果不仔细辨别，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个人。

张起灵看向周围的山壁，山壁上有一个个头那么大的孔，现在看来这里就像个马蜂窝似的，孔里头一片黑暗，刚刚这些东西就是从这黑暗中悄无声息出现的。

他将黑瞎子从横尸中扒拉出来，双指探他鼻息，微弱但绵长，他将人背在肩头，耳闻一声闷哼，半晌，黑瞎子缓过劲儿来，试探着问：“哑巴…？”

张起灵：“嗯。”

张起灵明显地感到他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那就说明…他们都出去了。哈哈哈。”黑瞎子被身上狰狞的伤口激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说：“帮…帮我个忙呗。”

张起灵回头看向他，他嘴角咧开，露出八颗大白牙，说：“我的包刚刚不知道掉哪儿了，里头有个盒子，你帮我找找。”

视线交会片刻，张起灵还是轻轻地放下人，照他的话在一堆腐臭的尸体中翻找，寻到一个容量极大的黑包，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黑匣子，盒子里躺着一瓶色泽红艳的白兰地。

张起灵：“……”

“别这么看我啊，这不是想着…死前还能好好喝一顿，而且…”几滴冷汗滚过黑瞎子苍白的脸，声若蚊蚋，张起灵拿着酒凑过去，非得将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他的微颤的气音：“太疼了，不喝点麻醉一下，坚持不到…你背我出去。”

张起灵单手启开瓶盖，托着人后颈靠在自个肩头，垂眸看了眼人，唇抵瓶口将回旋的红酒液含入舌腔，俯身贴上他微勾的嘴角，黑瞎子喉结滚动，唇色也终于不像之前那么死白。

张起灵移开双唇，没有片刻犹疑地将人背上了肩，而身后那人还笑得一脸坦荡，颇有几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味。

“黑瞎子，”张起灵看向前路一片的黑暗，偏首用额头抵住他的发顶，轻声说：“别睡。”

黑瞎子笑了笑，酒精这时候开始上头，他说：“好。”

心里想的却是：我要浪漫，我不要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