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忘前尘

胡乱躲在一个棺材后面，握住了棺材上的木板。想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大棺材板吃。不过局面没有胡乱想的那么残暴。

凌天的声音从头顶上传到耳朵里：“摘下斗笠。”

紫月温柔的声音传来：“凌天，算了。”紫月已然认出他的身份，胡乱反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慌了。

凌天：“此事与你无关。”

胡乱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凌天是记恨当日被揍判官揍的事情。胡乱一口气摘下斗笠，他索性不装了。

“果然是你。”凌天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朝笑。

胡乱不在怕的：“是我，怎么了？”

凌天从高台上走下来，停到了牛气冲天的胡乱面前：“你跟那个判官沆瀣一气，将我重伤。这次你当是也要尝尝被我重伤的厉害。”

胡乱抓住他高高扬起的，要修理他的手臂：“我现在跟你们是一伙的。你杀同伴？”

紫月微微蹙眉。

凌天的手顿了顿：“什么意思？”

“判官本就是利用我，如今利用完了却对我不再善待。我便听了你们的人的话，入了你们的团伙。”胡乱一本正经，“以后我跟着你们一起做杀人放过的勾当。”

凌天：“……”

紫月：“……”

这不是什么好表达，藏生的脸不会动，但他的眼珠子往外挤了一下。一对三这种局面，胡乱毫无胜算。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掩饰自己的紧张激动和恐惧，但是说话却有些口不择言。

紫月对此抱有怀疑：“那也不至于好好的神仙不做，跟我们做这种事情。”

很让胡乱意外的是，凌天没有生气。他收回了手臂：“也好，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便姑且在这里待着。不过你要记着，但凡进了这个地方，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藏生：“放心，他已经喝了诚心茶。”

诚信茶就是那个黑了吧唧的黑水，胡乱咽了咽口水。

凌天：“很好。有了你的加入，可以抓几个神仙也是件好事。尤其是那个判官，若是抓到了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胡乱就在凌天的旁边，听得出他的咬牙切齿。上次重伤，必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反扑情绪。

“一切都听凌大人的。”胡乱非常苟的对着凌天作揖，但是凌天不是很吃这一套：“滚开，我还有正事要办。需要你的时候会来找你。”

凌天看向藏生：“趁着晚上，把这些东西运到老地方。”

藏生点点头。胡乱听着那可以被称作是“吩咐”的话，觉得凌天才是这里的主人。他记得凌天是想要摆脱鬼方城的兽奴，若他是这里的主人，也不足为奇。

转念想到阿庆死活不肯离开婴孩身体的事情，他便是想明白了。藏生这些人想要的就是婴孩的身体，他们要用这些婴孩做什么呢？以及为什么要让这些婴孩吃掉自己的父母呢？

外面天亮了，藏生要是护送这些婴孩得晚上才行。藏生对他找了找手，姑且说那是手，胡乱看到他的手腕似乎是断掉的，悬在空中摇摆。他跟了上去，进了另一个山洞。山洞里是那些像阿庆一样的游魂，坐在各自的空间里小憩。而游魂中的阿庆，已然睡着了。

藏生给胡乱指了指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便是他的了。

“等安排。”藏生说。

胡乱点点头，却看到藏生的眼珠子掉到了地上。藏生弯腰捡起来，把眼珠子按到眼睛里。胡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藏生一直都是头发遮面，他安装眼珠子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人的真容。

胡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是隔壁山消失的那位地仙！他刚做地仙的时候，曾与四周的地仙相处甚好，后来与神仙们断了联系后，隔壁山的地仙曾来找他，看他是否是出了事情。自己当时没有见他，隔壁山的地仙便回去了。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听过路小仙们闲聊时说起。隔壁山的地仙死了，死的应该很惨，现场只发现了他被砍断的手臂，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找到。调查这件事的神仙说杀害地仙的事情有猎灵人参与。让他们诸事小心。

此后与猎灵人相关的事情便转交给了阎罗处理。可惜这都好些年了，些许是出事的神仙品级不够高，捕捉猎灵人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而今，他不仅再次碰到了猎灵人，还碰到了那个死去的地仙。只是这个地仙像是变成了傀儡鬼物。

藏生看了他一眼，胡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认识我？”

“不认识。”胡乱赶紧摇头。

藏生声音依旧干瘪：“我以为你认识我。”

藏生的话很奇怪，胡乱问：“你想跟故人重逢？”

藏生似乎是四周看了一圈，担心谁看到似的：“不要乱说话。”

真是奇怪啊，他这是什么意思？

藏生跟他一样，坐在一个位置，不说话，闭着眼睛。胡乱想跟他说几句话，但是担心让他们怀疑自己。胡乱数着时间，很快，睡了一觉，天很快就黑了。

但是藏生早就不见了踪迹，想来他是去护送那些婴孩的尸体去了。胡乱看四周的游魂都在睡觉，他偷偷的爬起来，往外走。

一个东西拽住了他的衣角，他的心脏忽的一下提了起来，回头看的时候，看到了阿庆。阿庆虽然长相不好，可不是那种丑陋的不好。他的长相里带着一股憨厚的劲儿，不怎么让人害怕。很难把他跟妓院的打手联系起来。浑身上下，能跟妓院打手沾边的之后他的嗓音。

“喂，干嘛去？”阿庆很是单纯好奇的发问。

“藏生大人给我安排了任务，陪他一起护送那些棺材。”胡乱低声说，这个叫阿庆的游魂，看上去精明，实际很单纯。

阿庆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这么快就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了。恭喜恭喜，升官发财了，可别忘了我啊！”

胡乱点点头：“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其他人嫉妒。”

阿庆急忙点头：“对对对，这里的这些游魂，可是嫉妒了。你看今天死的那么同伴。那个同伴死了，这些游魂背后别提多么幸灾乐祸了。”

胡乱听到外面有动静，便不再跟他多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看着阿庆对他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胡乱离开了山洞去都是棺材的山洞。

胡乱到了满是棺材的山洞，发现里面只有藏生。藏生看着身体十分的弱小，又不结实，可他能扛动一个放着婴孩的棺材。胡乱躲在棺材板后面，看着藏生扛着棺材板朝着地下的暗河走去。

藏生把棺材板丢到了暗河里，之后，藏生扛了一个棺材丢进去。有几个棺材里的婴孩发出动静，他就爬到棺材上面，对着棺材板上的一个小孔吹一口气，棺材里面就没有了声音。想要找到他们的下一站，就要跟着这些棺材走。

胡乱趁着藏生去扛新的棺材的间隙，他跳到了水里，抓着一个棺材，顺着水流而去。胡乱穿越了山洞了地下河，到了岸上。借着黑夜的掩护，又进了另一个山洞。穆云镇虽位于江南，但是山里套着山。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们没有离开穆云镇。

只是越往后面去，越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味道来自于水流，水里说不出是什么，总是不像是正常的地下水的味道。片刻，胡乱身体有些热，他看到自己的皮肤像是被火焰烧过一般。

这水有问题！他赶紧跳到棺材上面，前面的那些棺材让他震惊了。棺材没入了水中，被水腐蚀。而睡着的婴孩沉入水中却没有被腐蚀，而是漂浮在水上，纷纷睁开了眼睛。他们的双眼没有神采，像是被夺去了灵魂一般。随水流漂浮。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胡乱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他很明确，拍自己的不是人。胡乱抬手从发间抽出骨簪，往后一刺，手腕却被控制住了。胡乱心乱如麻，抬头的时候，却是骤然惊喜：“判官？！”

胡乱也不管褚津玉是否嫌弃他了，他收回了骨簪，紧紧的抱住褚津玉，头埋在他的颈窝，褚津玉的身体僵了一下。胡乱却不管，低声：“我快被吓死了。那两个兽奴也在，我差点就没了。”

一听是抱怨牢骚，褚津玉微微蹙眉，推开他：“危言耸听。查到了什么？”

胡乱爬到褚津玉旁边，低声：“这件事跟兽奴有关，外面那个傀儡鬼物是以前消失的地仙。”

褚津玉的表情有些凝重：“是那两个兽奴把地仙做成了傀儡鬼物。可当时杀地仙的是猎灵人。”

“猎灵人就是兽奴。”胡乱低声。“不过，我尚且不知是不是那两个兽奴杀的地仙。那个傀儡鬼物似乎尚且有一丝神智，若是那两个兽奴杀的地仙，那个傀儡鬼物怕是没有那般的好控制。”

褚津玉微微颔首，似乎是认同他的推测。

胡乱看到褚津玉在这里，不禁问：“你怎么来了？”

褚津玉随口：“看到你传递的消息，猜着你这边不是很顺利，便跟着灰蝶来看看。”

“多谢多谢。”胡乱看褚津玉在这里，心里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判官是他认识的神仙里仙力最强的神仙了。胡乱沉浸在自己终于安全的情绪里，没有看到褚津玉随口说那句话时，眸光中的闪动。

胡乱所在的棺材板即将被腐蚀，胡乱抓着褚津玉的手臂，随着褚津玉落到了旁边的岩石上。胡乱粘出灰色的蝴蝶，轻轻一吹，蝴蝶飞落在一个婴孩的肩膀上。

蝴蝶识途。

胡乱：“我们回去等消息。”

胡乱是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待下去了。自己虽然做了上百年的地仙，见到的最多就是游魂，那些游魂碍于对仙人的恐惧从不敢跟他靠近。仙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麻烦就是那俩兽奴以及曾经想咬他的鬼道士。

这两天见到了不怕地仙的游魂，地仙身份的傀儡鬼物，还有那俩对他的仙生造成很大的威胁的兽奴。接下来还不知道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他要回去，跟在判官身边。哪里都不想去了。

褚津玉的声音飘到他的耳朵里：“这个恐怕不行。你还是得到你的团伙里待着。我在外面接应。”

褚津玉的话不生硬，但是是命令的语态。胡乱心中的抗拒翻了天，可到了他的情绪呈现上，就成了：“好！确实应当如此。”很艰难的挣扎，却只能接受判官的意见，他想到了一件事，“那个游魂脱离了婴孩的身体，那我的爆破符还有用吧？”

胡乱想，阿庆还算是个可以利用的游魂。有爆破符他就可以利用阿庆保护自己。吹笛子召唤判官总是需要时间的，阿庆在身边却是直接可以用的。

“没有用了。”褚津玉说这话的时候一笔带过，“万一小心。也且跟你说一声，能深入多少就深入多少，切勿有放弃之说。不到万不得已，切勿联系。”

胡乱：“…”

一个闪身，判官消失了。方才的一切像是梦一样，谁也没有来过，是自己跳到了一个岩石上。

可怎么回去呢？

胡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猥琐过。地下暗河旁边有半只脚宽的小路，他攀着岩石猜着半只脚宽的小路返回了之前藏生丢棺材的山洞。又要见那个傀儡鬼物，他给自己撞了撞胆。

他回到山洞的时候，藏生就在山洞里，盯着地下河的方向，专门等着他。丢完了棺材，地仙却不见了。

胡乱刚跳到岸上，藏生就用干枯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去哪儿了？”

胡乱的脸变成了青紫色，嗓子非常难受。

胡乱卑微：“我听到山洞里有小孩的哭声，我就去看看。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很大的鱼。”

地下河里有能发出孩童哭泣声的鱼，这不足为奇。藏生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心出现一个符咒，他嘴里念叨着：“忘…前…尘…”

“我知道你是谁！”

符咒将要贴到他的脸上的时候，胡乱说话了。果不其然，藏生把符咒收了回去。他把胡乱拽走，胡乱整个人像个货物一样，被拖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洞里。这个洞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两个人挤在里面，胡乱就要跟傀儡鬼物贴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