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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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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一中的传统,军训之后就直接正式上课,不像别的学校还会让同学们休息一天。

此后假期的安排也相当节衣缩食,每半个月放一次假,寒暑假一律穿插小学期。

和所有积怨已久的学校一样,一中也不止一次被胆子大的学生举报到市教育局,但一中作为此贫困县唯一的兴盛希望培育点,领导们恨不得学生们天天在学校读书,壮大校友会,建设美丽家乡,故回回举报都不了了之了。

南方方言难懂,乡音更是呕哑嘲哳,在涟源这个地狱可谓十里不同音,学校里大部分老教师都是从小生活在本地,连大学都是在本市读的,那个年代向外交流少,许多理科老教师能听懂但是压根不会说普通话,这么多年一届一届的学生硬是挨过去了。

但这两年不知怎的,学校名气年年大涨,许多归乡的父母都爱把自幼生在外边的孩子送到一中来。

听不懂方言的外地同学遇到不会说普通话的老师,可想而知是多么逆天的组合。

5班那两位外地同学在第一天上课就闹出了不少笑话。

顶着“特级教师”头衔的数学老师袁国芳是说桥头河话的,桥头河话与涟源话又有好些不同。

周冠翔是从黑龙江转过来的,操着一口东北话的大高个恰好和一位从长沙转过来的城里孩子曾烨成为了同桌。

数学书翻开没多久,周冠翔已经听得一头黑线,讲台下面果然已经窃窃私语一片,他伏在两只桌子的缝上压低声音问曾烨:

“烨子,这老师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

曾烨之前在长沙上的是国际中学,妈妈是学校的日语老师,这回工作调动才回这边,虽然妈妈工作能力强,但是当母亲却不是一把好手,因此曾烨是自由成长的,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因耳濡目染学到点什么,但他脑子里响起妈妈之前教他说日语时的语调,莫名觉得和袁老师的发音很像,又加上之前国际学校有多语言上课的班级,曾烨更加确定了。

曾烨也伏下来:“你们当然听不懂,这是日语!”说完还补充了一番国际学校的见闻。

周冠翔是见过他这位同桌几天换一双限量版球鞋的,金钱崇拜让他对此话深信不疑,这下他更苦恼了,他在东北可没学过日语!

登时,周冠翔萌生出浓烈的转学意念。

课表上连着两节数学课,袁国芳上半节课有些讲不动了,在黑板上留了道题,端起水杯歇了口气,却看见底下一个黑黢黢的男生可疑地东张西望着。

“你,做这个题”袁国芳一手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另一只手指了指男生,又轻轻地点了下黑板。

周冠翔十分难为情地站起来:“那个……袁桑,我听不懂日语……”

“噗……”

黑鸦沉默片刻后,全班发出爆笑。

自从入学以来,陈皎树就很少跟希希见面了。她俩从小便在一个地方上学,全凭希希有个开明的外婆,成全了两人朝夕相伴的数十年。但这次希希爸妈从外地调回来,自然要给她选一个要求严格的学校,便将她送去了二中,私立学校封闭管理对标衡水。

她在一中,希希在二中,两所学校隔了半个市区,一来一回太耽误,刚上高中大家都很紧张,没有时间折腾。上次希希要到程瑾的联系方式后,得知他第二天就要走,隔天早上出门时被抓包,深黯中式教育的希希父母深信这是一场早恋的开端,企图将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索性没收了她的手机,严格看管,她更没可能出来了。

有天陈皎树表坏了,偷偷拿出手机看时间,意外发现希希的□□在线。

——你拿到手机了?

——怎么可能,我现在在机房,争分夺秒联系我男神呢

——他好像住在我楼下,我认识他弟弟

——wc!!你不早说,他太礼貌了,对我的热情熟视无睹。诶你帮我问问他弟他十一假期回不回来

——知道了,你一般什么时候上机

——周二上午第三节

——OK,到时候联系你

——我快疯了,我爸妈到底回来干什么的?这小破地方有什么大案子需要俩检察官同时回来察?

——你别说了,封号

——树啊,周末来看看孩子吧,这边荒郊野岭的连口泉水豆腐都吃不上

——周末来看你

——好耶!!!到时候住我家,我把我那一百平米的床给你睡,让你每天早上起来都能体会霸总起床是什么感觉!

陈皎树想起她之前给自己听的霸总文学,还有那什么“奶嗝”“奶屁”,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轻轻抽了口气,一抬头看见邹老师面容可怖地站在讲台上。

“站到教室外面去——”

陈皎树撇撇嘴,摸了本书乖乖从后门出去了。

今天还是下雨,窗户外面高高低低挂了一排雨伞,滴下来的水漫成一片,走过去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瓷砖墙壁因潮气渗出了水珠,走廊靠外扶栏的地方有雨飘进屋檐,教室外面没有一处可以供她倚靠的地方。

陈皎树默默挪到了楼梯拐角的扶手上靠着。

高一的班级一共是25个,其中AB班是俩加强班,其他都是普通班,1到4班的教师资质比较好,和AB班有重叠,六个班便一起安排到了这栋连地都是歪的老教学楼。学思楼一共三层九个教室,一楼作为竞赛培训的教室,一楼和二楼、二楼和三楼中间的楼梯间共有四个小小的房间,几个班主任的办公室就挤在这几间五平米的房里。

陈皎树倚在楼梯扶手上写题,呼呼的风从走廊外边刮进来,激起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点离下课大概还有二十分钟,陈皎树可不想被冻死在这里,就跑到办公室门口蹲着了。

木质的门没有一点隔音效果,绕是陈皎树无意偷听,也把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隔壁班的班主任也就是陈皎树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吴平,平时最是慈祥和蔼,和邹慕是一个办公室,这个点隔壁班是英语课,他在办公室倒是不稀奇。

但是另一个声音陈皎树却有些陌生,应该不是这一栋的老师,听上去年纪很大,声线是长年抽烟造成的嘶哑硌砺。

吴平:“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实在对不住他妈妈,不然考个大专也要他去读嘞。”

那道嘶哑的声音:“你要是早点跟我说还成,这都开学一个多星期了,我们那边也上了将近半个月了,他这个时候进来跟不跟得上嘞?”

吴平:“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小子小时候跟着他姑姑弹钢琴,以前还考过了十级,他姑姑就是央音的研究生导师,他基础也是不用说的,到你们班平时上着课,后面两节晚自习放他回去练琴就行。”

陈皎树莫名想到艺教楼那台落灰的琴,她还挺想听的。

想到这,她耳朵又往门边上贴近了点。

却发现门上有个几毫米的缝,她轻轻凑上去往里面飞快了扫了眼。

吴平背对着她,对面坐了一个叼着烟吞云吐雾的秃顶。

陈皎树又看了几眼,等烟雾散开了一点猛然发现对面这人她认识。

之前没差几名没考上加强班,陈皎树她妈想花点钱找关系塞她进去,当时找的就是刚带完高三下来的唐文竹,据说他不仅是上一届加强班的班主任,年年都能教出考上清华北大的,而且还和涟源政府有姻亲关系,他老丈人据说在市政府的官可大。

这次不知怎么没下来高一开始带,又接手了一个高三的加强班,不过这事儿开学之前没人知道。

陈皎树的继父好巧不巧和他老丈人相识,就组了个饭局说陈皎树这事儿。

那次饭局陈皎树跑了,刚到地方她便说要去厕所,在洗手间门口刚好碰到唐文竹和他老丈人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楚楚。

“上面竞标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你少扯着我的名头去干那些事儿!”

陈皎树当即就知道这次饭局没劲透了,给她妈发了个消息从后门溜了出去。

后来回家承受了如坠冰窖的寒意,陈皎树寻了个理由在外头租了房子,任他们在家里吵。

陈皎树觉得自己大抵是听不到艺教楼的钢琴演奏了,她那慈祥的物理老师还是个单亲爸爸,顶破天也只是个教学资历深的物理老师,唐文竹没可能答应他。

正郁闷着突然下课铃响了,陈皎树看邹慕要出来,赶紧从后门钻进教室。

却见邹慕脚尖一转,径直走向她,在她座位前停下,颇为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们班的尖子生,要给同学们带个好榜样,这次我就不罚你,下次自己要注意听到没?”

陈皎树心说您这不是已经罚过了吗,细细品味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一抬头发现周围的同学假装收拾桌子的路过的都面露尴尬神色。

邹慕这话着实给她拉了一波好仇恨。

果然等邹慕走了,之前那尖嘴猴腮的鸡系男跑过来冷嘲热讽地阴阳她:“哟尖子生,成绩这么好也没进加强班?”

陈皎树扬起微笑回敬:“比不上您啊飞哥,您不给个准话我哪儿敢去加强班?”

“飞哥”挑了挑眉没说话了,朝陈皎树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陈皎树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笑道:“怎么着飞哥接下来是要攻击长相了?那我更不如您了。”

黄飞盯着陈皎树半响气地没憋出屁来,随后丢了句“有点意思”摇摇摆摆地走了。

陈皎树想不通自己与世无争心无旁骛两袖清风的,怎么就惹到了这种恶心玩意儿。

下课的间隙,不少女生跑过来慰问陈皎树。

一个圆脸的女生叫彭思媛,坐在前面反身两手趴在她桌上,关切地问:“小白你刚刚咋了,怎么就突然被邹慕赶出去了?”

“我搁下面看了下消息,不小心出声了”,陈皎树嘴里塞着她们带过来的小零食含含糊糊地回她。

一旁还有温柔贤惠小美人拿着折叠水果刀给她削苹果,陈皎树心里那点不爽早消散地干干净净,心里眼里只有这群可人的小女孩。

陈皎树行事乖张放纵,带个手机来学校对于她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一群女生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转眼聊到了半个月后月考的事情。

陈皎树生地好看,平时一副对凡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只要找她陈皎树又会温温柔柔地笑着,认认真真倾听或者帮忙,成绩好又不傲娇,作业写了就借她们抄,班里的女孩子和大部分男生都挺喜欢她的。

但可能是这种避世不争落到有些人眼里就是装逼耍酷,夺走了别人的风头。

女孩子自然知道刚刚那鸡系男也属于这一类人,但怕陈皎树多想,就没跟她讲,反正她看上去也不在乎的样子。

陈皎树:我与世无争的……

谷之阳:hetui!

第10章 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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