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的很快，温热的风混杂着出租车上难闻的气味不时直冲冲打在严乐的脸上，搅扰得她烦躁不安。车程并不远，严乐却感到极为漫长。她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发烫，心脏突突地跳得很快，手脚却冰凉透顶，一热一凉让她很不舒服。她尝试调整姿势，把头倚在车背和车窗的空隙间，最大限度地把脸扭向车外，却仍然能感到严谨的正襟危坐，甚至连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她全身的神经似乎都盯着身边的人的一举一动。

严乐想自己真是疯了，越想抽离却越发在意。如果说以前每一次犯错或是吵架，她都有点敬畏严谨作为老师的威严和家长式的权威，那么这一次，她厌恶严谨的高高在上和不近情理。她反复的想，为什么好好的庆功宴必须这样结束，为什么她的努力在严谨眼里那么不值一提。严谨冷漠的话反复击打她的心脏，她觉得整个人都被箍的喘不过气，她想逃走。

车子停在严谨的楼下。严乐随着严谨下车，丢下一句“我回学校了”就往反方向走。严谨喊她，她也置若罔闻，反而脚步更快。

“你就这点能耐了吗？”

严乐停下脚步。她感觉心脏又被箍紧得难受，只想冲破这障碍，全然听不出严谨声音里的急切和无奈。她转过身，抬起泛红的双眼，看向远远站立的严谨。昏黄的路灯下她看不清严谨的脸，只盯着地上狭长的影子，含着一丝冷笑朗声说道，“不对，我能耐大了去了。我不偷不抢拿到保研资格，我觉得我厉害极了。严老师你猜的不错，论文不是我写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有买有卖，天经地义，没人能评判我！”

严乐轻易的承认，严谨是没有想到的。她愈加生气，声音也极冷，她责问严乐，“你这是学术不端，跟偷盗有什么区别！你挤掉了本应该属于别人的保研资格，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严乐觉得她的严老师正像陌生看客一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冷漠地指摘她、宣判她，她的胸腔不住地振动，双眼都杀的猩红，一瞬间，她决定破罐子破摔，撕破与严谨之间支离破碎的信任。

她大声说道“严谨，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吗？平心而论，我还不够努力吗？可就是这样费尽心思拿到的、我无比珍视的保研资格，在你眼里不过是抢了别人的。我留下和别人留下在你心里别无二致，甚至你会觉得别人留下更好更值得！严谨，为什么你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呢？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么多规则标准那么多条条框框？我能保研，我开心，我希望你也为我开心，就这么简单，而不是揪着一点瑕疵对我不依不饶。我想问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是吗，你觉得我是喜欢这个学校还是喜欢读书？我tm真的太卑微了，你凭什么能这么云淡风轻。我不过想留在你身边，我就得这么不堪吗？说到底，先来招惹我的不是你吗？”

严乐喊出严谨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覆水难收了，但她还是脱口而出，而且发狠似的频频触犯严谨的逆鳞。她想要平视严谨，以平等的身份要严谨的答复，逼自己一把也逼严谨一把。情绪泄洪一样倾泻而出，她无比痛快，但当她看到地上的影子朝自己走来，仍然乱了心神，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可她挪不开脚步，她连跑走的勇气都没有，随即委屈和不甘占据所有，她彻底湿了眼睛，抬头看向严谨，“严老师，你真的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