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一路风驰电掣回了玄青宗，她走得急，御剑时还在分神，于是撞倒了从另一边拐弯来的师妹。
师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二人以极其经典的日本少女漫里姿态倒在一起。
纪灵嘶声，师妹慌乱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张嘴说话时嘴里东西掉出来，被纪灵用灵力拖住，还给她。
气氛有些尴尬，纪灵先道歉：“抱歉，是我没好好看路。”
师妹脸发烫，她结结巴巴：“我也……太急了，冲撞了师姐。”
纪灵这时才看清她手中物件：“这是……”
“啊，”师妹看向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摊开手掌向纪灵展示，“这是九一仙尊的小卡。”话毕她又瑟缩一下，她不安地看向纪灵。
宗门里没人不认识大师姐，就算不认识也都熟悉大师姐的腰牌……
前些日子执法堂说了不许再去幸明堂买胸针小卡。
又是小卡啊。
纪灵没有说要罚她，也没有说下不为例放她一马。
她问：“你喜欢九一仙尊吗？”
师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是的。”
她说完又犹豫一下：“其实我更喜欢明尘仙尊……但是太贵了。”
她有些拘谨，好像自己的手头窘迫与明尘仙尊高昂身价放在一起是十分让人羞愧的事情。
所以她买了九一仙尊的小卡，便宜一些，但她也喜欢，所以不用这么羞愧。
纪灵嘴张开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这时师妹腰侧令牌又振动起来。
“齐师妹——你的灵植要被兽宗白莞师姐的灵兽吃完了，你快来吧我们都拦不住了——”
师妹大叫一声连道别也来不及，就飞一般离开现场。
纪灵低头，本命剑绕着她转了转，用剑柄蹭了蹭她的手，似乎安抚。
纪灵握住剑柄。
“是呀，怎么大家的热爱都变廉价了……”
“我早就想说了，你和活不下去的人讲热爱是很奢侈的事情，”鬼面男人的声音再次在灵府内响起，“你看了这么多，现在还在纠结热爱与否也是很奢侈的事情。”
他话语嘲弄：“热爱对那些贪鬼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
“但是这很重要。”
“重要又怎么样，你看热爱能当饭吃吗？”
“他们不该利用热爱去炒作，伤人，勾结官府，然后让其他人活不下去。”
“小孩，但这些能当饭吃。况且修仙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他们自己不护不住中的大财，光靠别人施舍那点保护，到头来也是一样死路一条。”
“你要与我论道吗？”纪灵问，“还是你觉得赌博炒作与打人抢掠没错？”
“你在我这里争对错干什么，我唯一关心的是你想怎么做。”鬼面男人笑了，这次笑里没夹枪带棒，“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想，但是你没说你要怎么做。”
纪灵不说话了。
鬼面男人继续说：“物超其值是劫难，没能力护住这份价值然后栽了跟头那是活该，去挑战背后的势力更是愚蠢，我不建议你再出手，这根本就和你无关。”
“你挺冷漠啊。”
男人哈得一声：“您心善，您说两句话就把我捅了，您心善。”
他真是生气。
纪灵叹气：“这和我有关啊。”
有关，哪来的关？
“我收钱办事啊。”纪灵悠悠道，“童叟无欺五星好评呀。”
什么收钱办事，她那个师尊给的定金？那不是都已经调查完了也警戒弟子了……
“吃人嘴短啊，”她说，再次踏上御剑，“经商第一条，要说话算话。”
吃人嘴短，男人愕然，那顿饭……“不过你想得太复杂了，”纪灵说，“我和你论对错，是因为我在害怕。”
“我害怕受伤，我害怕疼，”纪灵耳边是风声呼啸，“我努力修炼是为了不再受伤不再疼，但是我现在要去受伤要去疼。”
她说话间已经到了自己的屋内，鬼面男人五感被屏蔽，再睁眼时看到少女穿着鲜亮衣裙，随意挽起发髻。
…………
…………
流云城的集市热闹非凡。
除了远处的典当行，近处一圈商人小贩也从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收得了好处，叫卖声不绝于耳，像是为富庶小城围上一圈朦胧又让人心驰神往的薄纱，布褶堆叠恰到好处地遮挡了暗中窥探的视线。
有一娇俏女子掀起薄纱一角，款款走向街市。
少女明艳俏丽，说话好听，一旁的商贩看她从储物袋里搬出木桌小椅遮阳伞，于是也乐意为她挪开一个位置。
她一一道谢，手脚利索地将摊位撑起来。
她坐到矮几上，深吸一口气，慢慢摆出储物袋里的各种商品。
明尘仙尊的画像，九一仙尊的画像，归元仙尊的画像……
“你要做什么？”
少女将商品排开，让所有人一来就能看得清晰尽收眼底。
“纪灵！”灵府里声音咆哮不可置信，“老子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她再不迟疑，将储物袋内里的小旗子拿出来，“讨公道。”
小旗子飘飘，其上字迹大而醒目。
“五元！通通五元！”
…………
…………
王庆是个欠了债的伙夫，他每月的那点月钱，再加上打杂工挣来的几个子儿，根本不够还他的债。
他家老娘的病得用仙丹吊着，仙丹需要用他的荷包吊着。
他不是姜太公，又没有鱼饵，也没有愿者会上钩，只有催债的打手会找上他的门。
他只能拿命去起早贪黑去挣。
他那天终于挣不动了，他回家路上买了把新刀，他决定晚上回去将老娘送走，然后自己也跟着去。
但他被人拦下。
那人黑衣兜帽遮面，抢了他的刀，然后给他塞了一张纸条，怕他不识字，还将纸条上的字向他念一遍。
声音含糊辨不清男女，但好在他听清了也会识字。
那人说，让他过两天在集市上，看到一个女孩子卖那些神仙们的画，就去幸明堂喊，喊那女孩子一张小卡只卖五颗下品灵石。
王庆看着眼前的一幕，手心攥紧心下如火烧。
他不敢停留，扔下了身上背的担子，他大步跑进了幸明堂。
他大喊：“中街口西门前面有个摊子，一张小卡只要五个钱！”
“快去啊！晚了要没有了！”
人群凝滞一刻又瞬间骚动起来，很快有人转了转眼珠子，队也不排了，快步跑出了幸明堂。
有一人带头，还在犹豫的人群顿时多了几分底气，于是也纷纷跟着跑出去。
王庆被汹涌人潮撞得东倒西歪，还紧紧攥着手心里的东西。
大堂内很快人影空空，刚刚还在倒酒的小二瞠目结舌，他身形趔趄抬脚摔在地上，茶碗碎裂茶汤迸溅。
王庆终于张开手心。
手心里躺着一颗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