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半宿，姜寤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客栈。
一到客栈，韩尛就忍不住问：“观月楼中的命案是怎么回事？姜寤，云之何，你们两个知道吗？”
“嗯。”云之何双眼半阖，有些无精打采，“离枝死了。”
“什么？！”沈琼棂和韩尛俱是一惊。
“她……”沈琼棂追问，“是谁杀了她？看清模样了吗？”
云之何摇摇头，“没有。”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沉默。
毕竟是一条人命。
绽放一刹，陨落也一刹。
如今，人命竟也似烟火般短暂了。
“沈大人，韩尛。”姜寤突然开口，“你们之前在观月楼，可曾问过施施和离枝的身世？”
“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别叫我沈大人了，叫我琼棂就好。”沈琼棂勉强笑了笑，估摸着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过了一会，沈琼棂又道：“施施的身世么，我记得的。”
沈琼棂初时问那吴妈妈时，她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在沈琼棂的再三逼问之下，吴妈妈才说出了实情。
施施原是胄阳人士，是被人卖来观月楼的。
那年，施施尚未及桃李。
“关于离枝的身世，我打听到的不多。”韩尛接着沈琼棂的话。
“我就听下人们说，离枝从小双亲早亡，被吴妈妈买来观月楼做婢女，什么脏活累活都做。”
“也就是两年前，施施入观月楼之后，离枝跟着施施，才好过了一些。”
两年前……李淼也是两年前入的皇城。
姜寤沉思了一会，问：“可知离枝本贯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韩尛否认道。
“那离枝死前说的东，到底是……”姜寤兀自沉吟，压着声音，只有云之何听清了那句话。
云之何认真地琢磨了片刻，“有没有可能是城东？”
姜寤略显茫然地望过来。
云之何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离枝有意假扮施施，干扰查案方向，她这么做，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施施。”
“离枝或许早就知道，施施有危险。”
“真正的施施，兴许已经离开胄阳了。离枝死前说的东，很可能就是施施出城的方向。”
姜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离枝死得太过巧合，此事绝不简单。这样吧，事不宜迟，我和云之何明日启程，沿城东方向追查施施的下落。”
“琼棂和韩尛，还有义良，你们三个留在城内，继续打听。”
姜寤从袖中拿出一幅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像，“我画了一幅画像，是那日在城门，我见过的那名仆役。”
“迄今为止，我们没有任何关于这名仆役的消息，实在是蹊跷。”
姜寤将画像交给了韩尛，“你们在胄阳城内打听的时候，记得多留意此人，一定要尽力找到这名仆役。”
“若有可能的话……”姜寤面色微微沉重，“让他活着。”
韩尛双手接过了那幅画像，郑重应了一声，“好。”
“等等。”沈琼棂困惑，“照你们这么说，出城岂不是很危险？你们两个出城，万一遇袭怎么办？”
沈琼棂眉眼上抬，坚决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有我在，至少可以保护你们。”
“其实我……”云之何很想拒绝。
姜寤不假思索，“也好。”
“……”云之何要说的话落了空，“那好吧。”
-
时间紧迫，姜寤一行人在客栈歇息一夜后，次日一早，便准备启程。
义良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铺好了软垫的马车。
只是……
在上马车之前，有一件事，让他们犯了难。
姜寤看着那擦得锃亮的车辕，视线一侧，与云之何对视一眼。
云之何了然，抿着唇，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来赶车吧。”
姜寤轻声反问：“你会赶车吗？”
“应该……”云之何看似很为难，“我从未做过这种事，学倒是可以学，只不过……”
“我来！”沈琼棂打断了云之何。
“那怎么行？”姜寤眨了眨眼，“琼棂毕竟是女子，这一路前去，兴许几日方归，哪能让你当车夫？”
“我堂堂校守，赶车这种小事，难得倒我？”沈琼棂一脸的无所谓，她打量了一眼对面二人。
指着云之何，“你看看你，一个富家公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会赶车。”
“再看看你。”沈琼棂又指了指姜寤，啧啧两声。
“你身娇体弱的，又有旧疾在身，风一吹就能倒，你要是赶车，我还担心在半路上，要送你去医馆呢！”
末了，沈琼棂颇为自傲地指了指自己，“别看我是女子，可校守一职，也是我凭自己实力考核过的。”
“别说九州台的守卫，就是巡查司的褚尹亲自来，也未必打得过我！”
“区区赶车，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们两个？”
闻言，姜寤满意地拱手，“那就有劳琼棂了。”
“好说好说。”沈琼棂嚼着笑，拿上马鞭那一刻，仿佛拿上了自己顺手的武器。
当马车驶出城，尘土飞扬，烈日当空时，沈琼棂才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不是。
她堂堂一个校守……
为何要赶车啊？
车内那两个人，能有一个比她职位高？
……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
不管沈琼棂是因为什么赶车的，但有了沈琼棂这一路的怨气加持，马车行驶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他们一行人，花了一日的光景，未进官驿，沿着胄阳城东方向的客栈一路打听。
终于在入夜时分，在其中一个客栈打听到了一点点关于施施的消息。
店家揣着手，说是几日前，有个年轻的小姑娘，独自一人赶路。
听店家的描述，和他们要找的施施很像。
这就说明，云之何的猜测没有错。
他们追查的方向，果然是对的。
于是乎，沈琼棂更卖力地赶车了。
直到次日黄昏之前，他们在一家名为疆裳客栈的地方落脚。
沈琼棂放下马鞭，直奔客栈，“店家，三间上房！”
店家扫了沈琼棂一眼，瞧着沈琼棂风尘仆仆，发髻凌乱的，有些鄙夷，“客官，这上房……”
身后，云之何也过来了，默默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柜面上。
“这上房自然是有的啊！”店家双眼放光，立马叫来小二。
“三间上房，快带客官前去休息！”
“好嘞。”小二应了声。
上楼之时，小二一边引路，一边听得后方的云之何问：“小二，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姑娘？带着面纱，瞧着年纪不大，还有些外地口音。”
“这……”小二不太情愿，“我们客栈不让透露……”
云之何拿出一锭银子。
“哎哟客官！”小二接过银子，那叫一个喜笑颜开，“您说的这位姑娘，我应该是见过的，她……”
小二话没说完，姜寤自缝隙中，瞧见一位女子，带着面纱，拎过包袱，正准备从客栈后门离开。
小二眼尖，立马抬高声音，“就是那位姑娘！”
沈琼棂见状，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小二目瞪口呆，“哎，这位客官！生命诚可贵啊！”
话音未落，沈琼棂已经追上那位姑娘，一招擒拿便将人制服，反手按在了墙上。
云之何随后，也到了近前。
本想揭去那人面纱的，云之何伸出的手却顿了顿，“冒犯姑娘了。”
云之何致歉般低下头，“敢问姑娘，可是施施？”
那女子被按住不能动弹，却是个脾气倔的，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沈琼棂有些无奈，“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别害怕……”
剩下的话卡在喉间。
平心而论，沈琼棂现下将人这么扣着，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那我把你放了？”沈琼棂试探地道：“我要是放了你，你可不能逃跑啊。”
那女子不说话，沈琼棂当她默认了，便松了手。
甫一放手，那女子抓紧了自己的包袱就准备逃。
姜寤落在后方，脚步缓缓而来。
“施施姑娘。”
清冽的嗓音如山间清泉，在耳畔潺潺作响，“我们此来，是为了李淼的案子。”
施施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
施施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
眼前人的诧异几乎撞进姜寤眼中，姜寤皱了皱眉，“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