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义良神情有些窘迫,疯狂补救,“那什么,我是想说,我打听到的李大人,品性高洁,听起来不像是会去青楼的人啊。”
义良半眯着眼,很肯定地道:“李大人嘛,他肯定是不会去这什么观月楼的。”
说起观月楼,白日里成衣铺店家的话还历历在目。
李淼定做的新衣,便是送去观月楼的。
姜寤抬起头,望着不远处黑沉一片。
夜幕初袭,笙歌倩舞。
正是好时辰。
“走吧。”姜寤收起了那张宣纸,侧目时,冲着云之何浅浅一笑,“我们去看看云公子去过的观月楼,到底是什么样子。”
“哈,哈哈。”云之何笑容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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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楼,地处徘河郡中部。
马车未停下时,姜寤一行人便听到周遭人声不绝,下了马车之后,抬眼一看,观月楼的牌匾下,来往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
楼中,靡靡之音环绕,透过层层阻隔,传到云之何这处的时候,已然是微弱了。
云之何同义良交代了几句,让义良守着马车。
眼看着姜寤他们就要走进观月楼,云之何拍了拍义良的肩,也跟了上去。
兴许是有九州台的官员在,观月楼中的人对姜寤一行人很是热情。
一进门,观月楼的吴妈妈便迎了上来。
“几位官爷好。”
吴妈妈轻轻挥动着纱扇,浓重的胭脂水粉香味扑鼻而来。
“不知道官爷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给官爷们挑选挑选?”
吴妈妈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看到沈琼棂时,吴妈妈神情一顿,“哎呀这位……姑娘,您一个姑娘家,怎么来我们观月楼啊?”
“问得好。”沈琼棂捏着腰间腰牌,“我们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我们是来查案的。”
“查案?”吴妈妈用纱扇掩了面,诧异道:“几位官爷,我们观月楼可从未有过违律行为啊!”
“自然不是查你们。”姜寤负手而立,“我们今日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不知道九州台的李淼,李大人,你可认识?”
吴妈妈不假思索,“认识认识,肯定是认识的。”
“李大人可是我们观月楼的常客,他每次来啊,别的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施施情有独钟,这件事,我们整个观月楼都知道。”
云之何道:“那位施施姑娘,现下人在何处?”
“施施啊……”吴妈妈神色有些奇怪,“施施前几日偶感风寒,一直在房内养病呢,许久都不见人了,大人可要见她?”
云之何正想点头,余光瞥见身侧的姜寤。
云之何默默地转过头,“姜寤,你觉得呢?”
“嗯……”话音被一群忽然冲进观月楼的官兵打断。
官兵们腰间佩刀,冲进观月楼时,一阵叮当之声。
为首的官兵高喊:“巡查司按令巡查,众人退让!”
那群官兵气势太盛,韩尛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巡查司的人负责巡视胄阳城内,皇宫之外,可这是青楼,他们闯进来做什么?”
说话间,观月楼的客人和姑娘们都自觉地给官兵让出了条道。
这样一来,身在大厅之内的姜寤一行人便显得格外扎眼。
“你们是何人?”为首的官兵径直朝姜寤他们走来,“难道你们想阻拦巡查司吗?”
那官兵握紧了佩刀,云之何见状,立刻把姜寤挡在了身后,“这位官爷,我们是协助九州台查案的,并未有冲撞巡查司的意思。”
“九州台的人?”官兵很是不屑,“既是九州台的人,为何没有腰牌?”
“我看你根本就是胡编乱造,蒙骗我们!”官兵不待云之何解释,便取了佩刀。
门口,齐刷刷的佩刀出鞘之声。
沈琼棂看不下去了,亮出了腰牌,“我乃刑司旗下校守,沈琼棂,我身旁的是九州台新任制官韩尛,我看今日谁敢放肆!”
官兵们一看沈琼棂的牌子,都有些犹豫。
别看沈琼棂只是一个校守,正七品官职,还是个流官,但半个胄阳的官员都知道,沈琼棂乃是季家义女。
季家那位已过世的家主,是前任刑殂,那可是刑司的掌权人,地位仅次于三公!
虽说季家现任家主并未在朝为官,但有季家前任家主的余威在,这季家仍是不可小觑。
他们这些巡查司的官兵,哪敢得罪季家,便都畏畏缩缩的,打了退堂鼓。
“校守大人,好大的排场啊。”
人群之外,一道冰寒的声音传来。
凉意瞬间从姜寤脚底蔓延,直到心口,刺得心口那道疤隐隐作痛。
怎么会是他?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云之何本想好好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忽然察觉,姜寤往自己身后靠了靠。
姜寤几乎是贴着云之何的后背挪动,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云之何身形之下。
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门口,一位身穿官服,腰间佩剑的人走进了观月楼。
那人神情很冷,每走一步,都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待那人走到近前,沈琼棂适才的气势彻底消了去。
沈琼棂咬着唇,小声抱怨:“今日吹的什么风,怎么什么人都要来这观月楼插一脚?”
眼前这人,沈琼棂自然是认识的,便是巡查司现任仗官,褚尹。
褚尹脚步稍顿,嗤了一声,“怎么,校守大人适才不是威风得紧,现下不敢说话了?”
沈琼棂气得牙痒痒,咬着牙道:“我竟是不知,巡查青楼此等小事,还需要褚大人亲自监督?”
沈琼棂刻意将“青楼”二字咬得极重。
褚尹不为所动,“本官碰巧在此,不可以吗?”
沈琼棂握紧了拳头,嘎嘎地响,韩尛连忙将人拉住了,“那个,褚大人,九州台有个案子,需要来观月楼查访,既然褚大人有公务在身,那……”
“您巡您的,我们查我们的?”
韩尛说完,立刻转身,拉着沈琼棂就往观月楼内走。
“站住!”褚尹喝道。
“巡查司巡查,他人退避,九州台也不例外。”
“你们有案子,可以,但要等巡查司巡查结束后,再查。”
云之何视线凝了凝,“那敢问大人,何时能巡查完?”
褚尹面无表情,甚至都没看云之何一眼,“这本官就不知道了。”
“兴许是半个时辰,又或者是明日。”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沈琼棂忍不了了,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褚大人的意思,是要阻拦我九州台办案?”
“本官并无此意。”褚尹轻飘飘将人噎了回去,“巡查司职责所在,若校守大人有异议,不妨明日请示理侍大人之后,再来与我巡查司交接也不迟。”
沈琼棂瞪了褚尹一眼,“褚尹你故意的!”
“理侍大人今日一早便因公务离开胄阳,归期不定,你让我去何处请示!”
褚尹脸色沉了下来,“放肆!”
“本官乃正四品仗官,即使是季家现任家主,见到本官,也不敢如此无状。”
“沈琼棂,你不敬上官,言辞激烈,本官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你……”沈琼棂更气了。
兀的,云之何手背被人握了一下,姜寤在云之何掌心,写下几个字。
虽不知姜寤为何不愿出面,但云之何还是乖乖传话,道:“大人,九州台此案,是刑侍大人亲自发文,要求九州台重查的。”
“大人有公务在身,我们不便叨扰,不如这样,大人可以继续巡查观月楼,我们就在巡查司的巡视下查案,如何?”
褚尹没答话。
姜寤继续在云之何掌心写字。
云之何又道:“这样一来,我们即使有不周全之处,在巡查司的监督下,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不是吗?”
褚尹闻言,冷漠地看了云之何一眼。
一旁,沈琼棂嘲讽道:“怎么,褚大人考虑这么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我们查到吗?”
“放心,我若查到了褚大人的秘密,我保证,等理侍大人回来,我一定去理侍大人面前,替褚大人‘美言’几句。”
“呵。”褚尹冷笑一声,朝后摆了摆手,“放行。”
姜寤松了口气,离开之时,他率先转身,走在了前头。
吴妈妈很识趣,主动过来带路,“官爷小心脚下,这边请。”
姜寤原本被云之何挡得严严实实,这会被吴妈妈带路去了二楼,上楼之际,姜寤的背影落在褚尹眼中。
不知为何,褚尹总觉着楼上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熟悉到,褚尹只消一回想,便能知道那人是谁。
褚尹皱紧了眉头。
不会的。
绝不可能是他。
身后的官兵见褚尹神色蓦然转换,不由得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褚尹再一看,楼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褚尹摇摇头,“兴许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