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总，还有10分钟，大家都在会议室等了，我拿过去吧。”

羽澜躲开助理，拿着棉签和纱布的手没松，“你先去。”

走到门口，韩放忽然大声：“羽总。”

羽澜纳闷看他一眼，进门，见到林远致顿了下。

“林总？”

林远致举了举手中文件：“质检报告。”

“评标委员会会综合评估，不会因为一次意外过多关注。”

林远致不着痕迹瞥了眼尚奕辰，看向羽澜，柔声：“我回去改良，尽量做到哪怕有人故意撞上，也不会出问题。”

“啊？”

“我先走了。”

说完，大步离开。

羽澜随着他的动作回头，背影消失在视线内。

办公室静谧无声，却不显压抑。

她无声深呼吸，转身，居高临下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尚奕辰，将棉签和纱布放在桌上，调整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表情波动：“伤口太深，你稍微包扎下，去医院处理吧。”

“羽澜。”尚奕辰扫了眼纱布，仰头看她：“可以听我解释吗。”

没有误会，解释什么。

羽澜脑袋里乱糟糟的，她眼睫颤了颤，错开视线，声音平淡：“我要开会了，东西在这，你休息好了就去医院吧。”

良久沉默，两人视线不相交。

助理在门外探头，羽澜抬腿要走。

尚奕辰垂着眸子开口。

“听说合欢喜欢沙质土壤，我换完后果然长势迅速，只是根茎太大，没办法再从花盆养殖，我把它们移到花园了，就在书房窗户下面，低头就能看到。花匠说夏季阳光强烈，容易灼伤叶片，我......”

“你想说什么？”羽澜打断他。

又是冗长的安静。

“合欢花我养得很好，你回去住吗？”

羽澜背对他，站了好大一会，没有开口，迈步离开。

年底结账前的会议，尤为重要。

她强迫自己抛开思绪，总结当年，展望明年。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办公室里的人已经离开，桌上摆的棉签和纱布原封未动。

姜文发消息说她的珠宝设计师朋友今天回国，她后天和朋友聚会，问羽澜有没有时间。

羽澜推辞，只说项链而已，丢就丢了，不用折腾。

年终要关账，还要协调各处，开标会就在当月，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不起眼的小事上。

更何况，她不舍的，从来不是一条项链。

姜文又搬出罗太太，声称罗太太心里过意过去，多次打来电话问她进展。

羽澜拗不过，抽时间画出简笔图给她发过去。

消停几日，转眼便是开标会。

这次到场人员比上次还要少，有人胸有成竹，有人志在必得。

吴喆看了眼自认为胜券在握的林远致，嘴角微勾。

为确保公开透明，工作人员当众将所有密封的投标文件拆封，公开宣布各家公司关键信息。

林远致坚定的眼神逐渐被迟疑所取代，直到投标报价念出，他身体紧绷，脸色大变。

再三检查过的文件，怎么会在价格上多了个0。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吴喆长舒一口气，他神情放松，慢悠悠拿过矿泉水，静等最后宣布中标结果。

没等拧紧瓶盖，忽听到尚氏的名字。

他忙扭身环顾四周，没看到尚奕辰的身影，抬手揉了揉耳朵，却见不少人同他一样东张西望。

工作人员普通话标准，吐字清晰，羽澜听在耳中，脸上的笑容同样渐渐凝固。

不出意外，尚氏中标。

吴喆扔了瓶子，折腾一圈，竟给别人做了嫁衣，看着手机上支付好处费的截图，气不打一处来，没等结束，冷脸离开。

中标结果公示10日，未发生异议。

10日后，发送中标通知书，签订书面合同。

代理机构将备案截图发到群里，羽澜随手打开，久久失神。

她用三天时间，消化自己和尚奕辰合作的事实，第四天带着贾工、高工和妍妍去尚云大厦开会。

妍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贾工不解：“什么意思？”

妍妍抬抬下巴，“喏，那不是我们长宁路分公司嘛。”说着看向羽澜，笑道：“还是羽总高见，明明大部分业务都在漾萱大厦，还非要留着这边，和尚云大厦做邻居。”

高工：“现在不只是邻居，合作关系！”

妍妍重重点头，手舞足蹈的样子和办公室判若两人。

“突然理解孟母，三迁是有道理的。环境牛掰，邻居牛掰，你也能牛掰。”

羽澜默默偏头，窗外远处，两座石狮子饱经风吹日晒，模样不改当时。

她站在门前，仰视尚云大厦的商标，上次过来还是盛夏，如今已至深冬。

半年没来，前台的记忆力似乎很好，见她进门便要去按总裁专用电梯的按钮。

羽澜忙赶在她动作前出示邀约信息。

负责接待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几位互相自我介绍后，一行人去生产车间，贾工、高工与车间工作人员商讨印花图案的构设，羽澜带着妍妍和车间主任对接工程进度。

两个小时后，中年男人提议回办公室细聊，再把问题做总结。

羽澜注视电梯上行的箭头标志，胡思乱想。

其实今天她没有必要过来，妍妍带着贾工、高工就够了。

可每晚入睡前，那只满是血珠的手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有心想问，打开聊天记录，却死活按不下第一个字，便把希望寄托在今天，如果碰巧遇见，她就顺便问一句——你好了吗？

心里明知倘若遇到，一定不是凑巧，偏喜欢自欺欺人。

好像这样就可以不承认，她用半年时间把情绪发泄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

27楼的标志正对电梯门口，羽澜收回视线，他也不算无辜。

“羽总，这边请。”

“请。”

会议室门被推开，不大的屋子一眼望到头，空无一人。

羽澜环顾四周，自嘲弯了弯嘴角，迈步进门。

没等走到位置，身后传来低声。

“尚总。”

她身形顿住，回头，表情僵硬，跟着唤：“尚总。”

尚奕辰看她一眼，单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入坐，眼神示意中年男人可以开始了。

投影仪上PPT详略得当，关乎到公司问题，羽澜尽量不将视线右移，正色探讨，会议桌围坐六人，五人就机器研发要求深度沟通，整篇ppt共计百页，没人浪费时间，会议接近尾声已是三小时后。

中年男人将ppt划到最后一页，激光笔点在示意图上，说：“为了安全保障，机器每半年更新一次，同时配备操作人员。”

妍妍：“印花更新换代很快，机器维护的时候，能不能同时更换图案。”

中年男人为难：“更换图案相当于重做机器，这不在质保...”

没等他说完，全程低头拿手机打字的尚奕辰突然出声。

“这个问题我和羽总单独聊。”

羽澜拢了下碎发，没看他，也没开口。

尚奕辰视线平淡扫过众人：“还有其他问题吗？”

妍妍和贾工对视，又看了眼沉默的羽澜，“没有了。”

中年男人摇头，关掉投影设备，收拾好满桌会议文件，沉吟一会，看向妍妍：“所有文件我都整理了备份，三位和我一起去办公室拿吧。”

妍妍看向羽澜：“那我...”

羽澜：“去吧。”

听到关门声，羽澜迫不及待想偏头，又硬生生忍住，隔了一会，状似无意平移视线，只见尚奕辰左手拿手机，右手始终垂在桌下。

她心里急得抓耳挠腮，出口声音平淡：“你的手好了吗？”

尚奕辰：“好了。”

话音未落，一声消息提示音在会议室回荡。

“和学校合作，如果处理不好，在社会影响方面会很麻烦。我发给你的方案，你可以参考。”

羽澜无声看着手机密密麻麻的小字。

“至于印花的改进，我会考虑，下次开会给你答复。”

“不着急。”羽澜合上手机，说正事时不由自主与人对视，发觉自己一看他的眼睛就容易走神，果断移开视线，淡声：“机器模式不确定能不能长久，等投入生产后，如果运作良好，到时看情况再定。”

“试运行期太长，文件截止日期到不了试运行结束。”

羽澜眼神闪了闪，“你的意思？”

“追加合同条款，延长合作期限。”

“有需要新签合同更方便。”

两人正聊，会议室忽传来敲门声。

羽澜循声抬头，韩放站在门口，与尚奕辰对视：“尚总，还有20分钟开会，先回去换药吗。”

“不是好了吗？”

话比反应快半分，视线相交，羽澜解释：“你毕竟在漾萱受伤，我得负责。”

韩放紧接着说：“那我把药拿过来吗？”

一时间，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话已经说出口，羽澜轻咬下唇，点头。

韩放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她恍惚会议室的门关上还没有半分钟，韩放就拿着药箱进来了。

进门放下就走，没有多余的话。

羽澜拖慢速度打开药箱，拿药膏时瞥了眼尚奕辰，见他单手解绷带，因动作不便看上去有些笨拙。

“我来吧。”

下一秒，手就伸了过来，她抿唇吸气，小心翼翼拆开绷带，掌心最严重，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口，手指上划痕慢慢在长肉芽。

半个月时间，似乎恢复的不太好。

她将动作放到最轻，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抬眼看他，却见他视线落在自己的锁骨下方。

不由抬手去碰。

已经过去三个月，她还是适应不了空荡荡的颈下。

“羽总，我备份好了。”妍妍站在门口。

羽总忙转身，“好。”

“我们先走了。”

出门，忙不迭给姜文发消息。

【你朋友还在国内吗？她能做吗？我可以加钱。】

姜文秒回。

【加钱的事等一等，有件事我得先和你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