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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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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顺二十一年元月十二,小雪。

京郊外,顺平茶馆,举国闻名的灯影戏班子鲁正班正在表演。

“却说那精瘦汉子,趁着一身酒气胆识,将那吊睛白额大虫的脖颈一按,直直地按进了泥坑里,偷出右手来,抡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

“打……”

台上的灯影戏正说到精彩处,戏皮子也在还在照常运作,那说戏的人却忽然卡了壳一般,半天都接不下话。

“打到……五七十拳……”

说戏人断断续续地念出几个字,全然不似方才的顺畅,台下没一会儿便开始不满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你们鲁正班怎么还找结巴说戏啊?”

“就是,我们可都是听说鲁正班的戏精彩,才特意买了位置来看的,怎么就给我们看这种破烂货?”

“退钱!退钱!”

“……”

茶馆老板蔡顺平原本正美美数着银票,一听到喧闹声,连忙过来上前来安抚情绪。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蔡老板端着肥胖的身体,亲自去了后台察看情况,没一会儿慌慌忙忙地出了来。

“那个……那个,咱们鲁正班子的讲戏人啊,嗓子有点毛病,待他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能恢复,还请大家不要着急……”

蔡老板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声音也有些发抖。

“什么破戏班?还要客人等?知道老子的时间有多贵吗?”

“不想在岳京城这地界混了是吧?敢跟你爷爷讨价还价的人还没出生!”

“我看,这劳什子戏班怕不是来京里招摇撞骗的吧?”

“就是,什么骗子戏班!”

“……”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蔡老板看着都快要哭了。

“爷,各位爷,行行好,别吵了……”

这个时候,戏台侧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朗沉静的声音。

“若讲戏人身体不适,不知各位是否愿意赏脸,让在下一试?”

这话语一出,所有人都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个身着厚重赭色棉服的年轻人,身形不高,甚至有些瘦弱,长发松松散散地束在脑后,半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蔡老板原本对这声音的主人有些希冀,但在见到人之后,又复归失望。

这个客人从头望到脚,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权贵子弟,全身上下唯有手里揣着的那个雪白狐皮包裹的汤婆子瞧着值些钱财,实在不像能摆平当前危机的大佬。

蔡老板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晌,年轻人已经不请自来,慢慢悠悠地走上了台。

“喂?你谁啊?”

“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出来吠?帮人出头,也不看看你毛长齐了没有!”

“……”

年轻人揣着汤婆子,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

“横竖大家都是来听戏的,他人讲也是讲,在下讲也是讲,又有什么不同?”

年轻人还没等台下的人开口嘲讽,手里比划了了个十字,又补充了一句。

“若各位觉得不满意,在下愿以十倍价格赔偿各位今日的茶位费,如何?”

这句话一出,方才群情激奋的声音顿时变得气氛微妙了起来。

“十倍?这傻子莫不是疯了!”

“喂,你说,这小子什么来头?一开口就是十倍,今日来的人可不少,十倍的价钱都够在城里东市买个铺面了,他哪来的这么大口气?”

“不知道啊,瞧他这穿着打扮,怎么都不像有钱人……但听他这语气,倒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管他有没有钱!反正有人愿意给咱们这么一个乐子,且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怎么收场就是了!”

“……”

年轻人看台下逐渐安静下来,都带着看好戏的兴致,便转头向蔡老板。

“老板,看来大家伙儿都没什么异议,既然如此,请带我去后台吧。”

那蔡老板被年轻人这一顿操作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那,那个,客人,鲁正班这个戏,不是那么好讲的……”

结结巴巴的语气,一如方才讲戏人一般,十分紧张。

“无碍。”年轻人微微一笑,“不过就是‘景阳冈打虎’么,不是什么大问题。”

蔡老板见他主意已定,将脚一踱,长叹了一口气。

“这位爷儿,这可是您自己要讲的,进去之后可不能怪我啊。”

年轻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带路。

蔡老板越往后台走越是紧张,待快到的时候,手脚都哆嗦了起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迎面而来的凶狠声音刻意压低着,“不是让你稳住前面吗?”

“那,那个,外面的客人意见太大,我,我实在是拉不住啊……”蔡老板浑身的肥肉都随着他人一起颤抖,就差直接一屁股坐下去,“爷,我,我家里还有老小要养,孩子才四岁,婆娘还有病,我们家不能没有我,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没用的废物!”站在后台正中心的蒙着面的人狠狠地瞪了蔡老板一眼,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揣着汤婆子的年轻人,“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大哥,您好!”年轻人从蔡老板身后侧着身子看向蒙面人,毫无惧色,“我是来讲戏的。”

蒙面人看了看自己身后被绑的戏班成员,又看了看自己尖刀抵着的瑟瑟发抖的鲁正班说戏人。

这个年轻人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脑子有毛病,看不出他们是来打劫的吗?

“没事没事,您只管忙您的。”年轻人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连忙摆了摆手,“在下从小就有个唱戏的愿望,只可惜,家道贫寒,身体也差,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日见这戏出了问题,实在可惜,便自告奋勇上来一试。”

“老大,这小子是什么人?要不要把他做了?”另一个在翻箱子的蒙面人见状赶了过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蒙面人看着前面年轻人,对着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自己的事情,随后手上的大刀缓缓地移到年轻人面前。

蔡老板在看见大刀接近的那一刻已经像一团烂泥一样,彻底瘫软了下去,两眼一闭,不吱声儿了。

“你不怕死吗?”蒙面人冰冷锋利的刀尖完全没有理会蔡老板,而是缓缓地停留在了年轻人的脖颈旁。

“如果能完成在下的心愿,便是死也情愿了!”年轻人并没有躲开。

蒙面人看着他,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的瞳孔较寻常人的要更黑,也更深,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陷进去。

蒙面人长吐了一口气,挪开视线,用泛着冷光的刀背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脸。

“自己去玩儿吧,年轻人。”

年轻人笑着躬身行了个礼。

“多谢这位大哥成全!”

当年轻人真的开始讲戏,皮影也继续操作的时候,缩在角落蔡老板真的开始怀疑人生。

“待打到五七十拳的时候,那大虫的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啊,全都迸出鲜血来,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

年轻人的声音很好听,戏也讲得时急时缓,恰到好处,十分容易让人听入神。

一直装晕的蔡老板悄悄半睁开小眼睛,晃了晃脑袋,又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肥脸。

戏班的人还是被绑在眼前,打劫的蒙面人确实还在收拾金银细软,讲戏的年轻人也确实是在声情并茂地表演。

眼前这副诡异的画面,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蔡老板迷迷糊糊又听了一会儿,自己还真的听入迷了进去,有些忽视了身后劫匪们窸窸窣窣的动作。

“那阳谷县人民口口相传,外乡来的一个壮士赤手空拳宰了那景阳冈上的恶大虫,迎喝将来,尽皆出来看……”

年轻人讲戏间,一阵巨大的响动打断了他的声音,是那皮影屏风忽然被什么外力冲撞,整个碎裂倾倒了下去,蔡老板吓得本就咪咪小的眼睛直接化成了一道□□,惊恐万分地抱头往墙角使劲儿缩。

“大爷,我什么都没看见,不管我事啊大爷,你们要什么只管拿便是了,留小的一条狗命吧……”

蔡老板抱着头装鹌鹑,只能听见很近的地方一阵乒乒乓乓的乱斗声,还有兵刃相交的铮鸣声,更是瑟瑟发抖。

“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天神王母娘娘在上……”

蔡老板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声音都已经停了下来,仍旧不敢抬头。

“老板,起来吧,没事了。”有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蔡老板听出来是那年轻人的声音,但仍旧浑身瘫软,颤颤巍巍地好一会儿都不敢有动作,一直到确认确实没有危险,才敢抬头。

蔡老板抬头就见那年轻人依旧揣着汤婆子,一派寻常的模样,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待他的视线再抬高些,才发现年轻人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身寒气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比年轻人要高出大半个头,身姿挺拔,容貌俊美,长发整齐地高束着,发顶上还留着几簇晶莹的雪花,虽然刚经历过一番打斗,白衣人干净的鹤羽大氅却一点不乱,甚至连白羽上的残雪都未化,只目不斜视地擦拭着他未出剑的剑鞘。

而方才那一伙儿打劫的蒙面人,此时已经七歪八倒地躺在地上,或昏迷或受伤,再也起不来了。

“恩,恩人啊……”蔡老板心头那口闷气彻底放松,热泪盈眶。

“小事,不必挂怀。”年轻人摆了摆手。

似乎想起来什么,那年轻人忽然往那个带头的蒙面人的方向走去。

那蒙面人倒是没有昏过去,只是腹部受了伤,手脚被绑了起来。

“哟,大哥。”年轻人在他面前蹲下来。

白衣人将剑鞘擦拭好,放回腰间,看到了年轻人的动作,无奈地皱眉。

“……”那蒙面人十分愤怒,但困囿眼下境遇颠倒,他才是那个被挟制的人了。

“你要干什么?!”

“既然大哥照顾了我,我自然也得给大哥留点纪念。”年轻人若有所思地托了托蒙面人锋利的大刀。

蒙面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今日落在你这种阴险小人手里是我大意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要侮辱老子!”

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轻快地去找了一样东西过来,放在手里,只是看不清是什么。

“刚刚应该是这个位置是吧……”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比对了一下蒙面人的脸。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蒙面人被他的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恶狠狠吼道。

年轻人丝毫不顾蒙面人的反应,笑嘻嘻地靠近过去。

蒙面人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牙根一咬,将眼一闭。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脸上的面巾被扯下,有什么东西用力地划过,但并没有任何预料之中的痛感。

“好了,扯平了。”

年轻人用手背拍了拍蒙面人的脸,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蒙面人透过年轻人身后的镜子,看到自己脸上被用炭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蒙面人:……

年轻人刚拍了拍手上的碳灰,就被身后的白衣人面无表情地递了一张丝绢手帕过来。

“谢啦。”年轻人擦了擦手,“今日多亏你了,回去请你吃饭。”

白衣人一直冷眼看着年轻人做的所有事情,这时候终于开了金口。

“幼稚。”

黄花梨木的马车嘎吱嘎吱晃晃悠悠地行走在进京的黄土小路上。

车夫小马悠闲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欢快地摇晃着缰绳,神情十分愉悦。

两年未见,他的主子依旧那么光彩照人,超群绝伦!

马车内,古铜莲花炭盆里装满了烧得红红的炭火,让宽敞的马车里温暖如春。

傅惜将厚重碍事的棉服脱下,伸了个懒腰,总算将身体都舒展开来。

“阿忱,你送的狐皮手揣可真是救了我一条命。”傅惜故意将狐皮汤婆子往傅忱眼前凑,“你是不知道,奘南那地儿可苦了,夏天又热又晒不说,到了冬天更是又潮又冷,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被冻没了。”

一直端坐冷脸不语的傅忱轻睨了她一眼。

“你自找的事情,何苦又来装可怜。”

“你这样的少爷哥儿自然没体验过,奘南那样的地界,百姓多野蛮未开化,官吏也凶恶刁钻,若是寻常人去巡查,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傅惜捂着胸口叹气,“我这人最见不得人受苦,只能硬着头皮着顶上了。”

傅忱轻抬了抬眼皮。

“所以今日也是见不得顺平茶馆的人受苦,才主动把自己送进强盗窝里去的是吗?”

“你当时是不在场,那胖老板整个人看着都快哭出来了,还在佯装平静,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实在是很难坐得住。”傅惜感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的……”

“确实。”傅忱依旧面无表情,“若不是知道你这这种懒得没骨头的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我也不会一到茶馆就察觉事情不对。”

“就知道我们家小阿忱懂我。”傅惜笑眯眯地想要拍拍傅忱的肩膀,却被无情地躲开。

“这就是你不等我到了再行动的理由?”傅忱无视她讪讪收回去的手,对她这副自鸣得意的模样又是痛恨又是无奈,“若那些恶徒滥杀无辜,或者我路上被耽搁了晚一点才到,你现在能不能手脚完好地坐在这里狡辩还是未知数!”

到后面语气已是有些生气了。

傅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咱们先说第一点,若那些犯人真的是穷凶极恶之人,何必在白天行事?他们本就装作挑夫混在班子里,待夜晚众人都熟睡之时一刀一个不就好了。”

“听这伙人的口音,加上行为举止,大约是中部逃难来的灾民,去年雨水少,粮食收成情况差,全国都食物紧张,中部几个大城也饿死不少人,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们应该也不会产生邪念,所以我想他们是不会对无辜人下手的。”

“退一万步讲,万一他们真的想要下杀手,我将身份一亮,用巨额的财富交换自己的性命来稳住他们,拖一拖时间再等你到也是一样的。”

“你一向怎么说都有理,我也懒得与你争。”傅忱不悦的口气依旧没有松动,“那这第二点呢?”

“这第二点当然更不用说啦。”傅惜讶异。

傅忱抬眼看她。

“我们小阿忱都两年没见我了,只有可能早来,怎么可能迟到呢。”傅惜将狐皮汤婆子往怀里收紧了些,笑眼弯弯,仿若弦月,“不过这两年不见,你小子倒是又长高了不少。”

傅忱眸光闪烁了一瞬,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把视线挪开。

“啰嗦。”

傅惜笑得更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傅忱又问。

“你在茶馆说过要十倍茶位费付给在场所有客人这样的话?”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傅惜回忆了一会儿。

“若有人当真怎么办。”傅忱皱眉,“就你那点俸禄,都不够赔偿茶馆损失的。”

傅惜双手放在脑后,长腿一伸,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大理寺的钱,就算我要给,他们敢收么。”

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在傅惜的脸上实在是浑然天成,找不出一丝一毫内疚的意思。

就算傅忱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嘴脸,依旧还是忍不住鄙夷地翻了翻白眼。

“无耻。”

京郊顺平茶馆的小插曲并没有惹起多少水花,一个不愿留名的神秘人解决了一些小毛贼,甚至都没有茶馆对面王寡妇的风流韵事传播得远。

而近两天,京中人人乐道的都是一件大事。

解决了奘南邪主祸民大案的年轻状元郎,已经低调回京,即将接任大理寺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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