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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是你自己定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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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余晖连满天。池上小荷含苞羞涩,空中白鸪翻飞,蝉鸣四起。

原是无比美妙之色,只是池畔衰草横生,惹得飞蝇也接踵而至。

崔芝瑶将袖子挽至肘间,伸手进池里,将那败草棵棵拔出,忙活半晌,终于除尽。

她欣喜不已,再次望向小池,才发现绿水被拔起的淤泥浸染,污泥浊水扰了一池。

挽起的衣袖垂落,她颓坐在污草上,污水浸湿了衣裙。她浑然不觉,仰着头,固执的眸里,倒映的霞色一寸寸消融。

正四处寻人的云烟从景观桥走过,隐隐看见池畔有个人影,细看才发现竟是一日不见人影的大小姐。

她赶忙走过去,一脚踩进污草中,水声溅起。她才惊觉大小姐竟是坐在水中,将人扶起,问道:“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可是又发热了?”

崔芝瑶目光呆滞,没有回应她。

云烟将她的手臂搭在肩上,两人的衣裙尽湿,夜风微凉,云烟打了个喷嚏。她看向大小姐,发现她脸色苍白,遂边走边用手为其挤干衣裙上的水渍。

两人搀扶着走,污水滴了一路,很快又被石板上的余温烘干。

快到小院时,云烟大喊:“云裳快出来帮忙!”

好半晌没人回应,扶至内间时,云裳姗姗来迟,嘴上还说道:“哎呀,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呢?”

云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若不是云商回家探亲了,我才懒得叫你。快去让厨房烧点热水,小姐衣裳全湿了,拖久了又得生病。”

云裳惯常脸皮厚得很,笑嘻嘻地应声去了。

崔芝瑶如同一个木偶,无任何自主意识。任由云烟帮她洗漱换衣,喂粥喝水。

云烟动作不太娴熟,她回忆着以前秦嬷嬷的做法,尽量服侍得到位。

——

曙光初至,云烟从矮榻上惊醒,往床上看去,褥被整齐,已不见大小姐人影。

她走出外间,一眼便看见大小姐坐在亭台下,手里捧着书,看得认真。

本不想打扰,崔芝瑶却发现了她的身影,抬头微微一笑,打招呼道:“起来了?昨夜怎么不回屋睡呢?”

云烟僵住,她没想到小姐竟将昨日之事全忘了。一时间心绪杂乱,勉强挤出个笑容:“奴婢一不小心睡着了。”

“阿姐在吗?”

院门开着,崔筱瑜径直走了进来。

脸上的红疹越发严重,回去照了铜镜,才发现两颊高高肿起。难怪八皇子说她是怪物,她自己都觉着可怕。

钱安寻了大夫来看,都说是中了毒,可这毒他们都没见过,没办法研制出解药。

钱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崔筱瑜却不管,倒头就睡。一夜醒来,脸上还有些疼痛。

“二小姐,天气这么热,您为何还蒙着面纱?”待崔筱瑜来到面前,云烟不解地问。

崔筱瑜抬手揭开面纱,果不其然听到云烟的惊叫:“啊——”

崔芝瑶也被吓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走到近前,蹙眉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崔筱瑜伸手摊开,手心上是一块赤色胭脂,神色凝重,朝云烟问道:“云烟,你可还记得昨日红苕过来问你借胭脂?”

云烟接过胭脂,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这的确是奴婢昨日拿给红苕的胭脂,大小姐上一个刚好用完了,奴婢便从备用的匣子里拿了个新的。可是有何问题?”

崔筱瑜指了指自己的脸,生无可恋道:“我的脸就是用了这个胭脂才变成这样的。”

云烟还未反应过来,崔芝瑶上前拿过胭脂,回忆道:“这个好像是我及笄礼上,宾客送的贺礼。”

她看向面上发白的云烟,吩咐道:“云烟,你去把及笄礼的贺礼名单拿过来。”

云烟脚步踉跄,心中自责不已。虽然二小姐没有怪她,可是看她这脸上这般严重,也不知会不会毁容。

她翻出床底下的小木箱,顾不上打开,便抱着走回凉亭,喘着气道:“大小姐,都在这里了。”

崔芝瑶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册子。册子不厚,她翻至第四页时,看到了一行字:“杏花口脂、螺子黛、石榴娇胭脂各一件——成国公府齐苹。”

齐苹是成国公府嫡次女,其长姐为当今太子妃。

崔芝瑶与之交集不多,齐苹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也不过是维系家族间的往来罢了。

“阿姐,你可是与她有仇?竟在胭脂水粉上下毒,还好你还没用过。云烟,你把余下的两样也找出来吧,省得下次又搞混了。”

崔筱瑜双眉紧锁,气鼓鼓的模样像只被烫熟的胖头鱼,显得很是滑稽。

崔芝瑶却不想笑。她羽睫微颤,嘴唇抿了抿,抬手抚起崔筱瑜红肿的脸颊,轻声道:“疼吗?”

崔筱瑜咧开嘴笑,疼得嘶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敛了笑容,还是故作神秘道:“虽然我如今是丑了些,不过我已想到解毒的法子,阿姐莫担心。”

身后暗自着急的云烟连忙问道:“二小姐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您的脸恢复如初吗?”

“我在青竹村时,听闻阿娘说东陵谷有一位毒医,他擅用毒也擅解毒,我想他应该可以给我解了脸上这毒。”

“东陵谷距京城上千里远,你自己我不放心,我和你一同去吧。”崔芝瑶面上担忧未解。

崔筱瑜摆了摆手,拒绝道:“阿姐你身子不好,路途遥远,多有奔波,你还是在家等着我吧。我会让钱安给我安排些护卫,况且我自小跟着阿爷习武,寻常人也伤不了我。”

话已至此,崔芝瑶也没再多说,只能期盼那位毒医确实能解了这毒。

——

馥环从堂内走出,一眼便看见了廊庑下,神色焦急的柳薄言,诧异问道:“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柳薄言往屋内探了一眼,未发现想要找之人,拧眉道:“母亲不在吗?”

馥环如实回道:“夫人一早便去了佛堂。”

佛堂内,芸娘双膝跪在蒲团上,神色虔诚,对着一个未署名的灵牌默念着什么。

那灵牌自柳薄言七八岁起便有了,母亲只说是她至亲之人。也是从那时起,母亲隔三差五便到庙里祈福,悼念故人。

柳薄言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待在门外等候。

“阿言,你怎么来了?可是找我有事?”芸娘将燃起的香插在熏炉上,回身就发现了安静伫立的柳薄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知等了多久。

柳薄言接过母亲手里余下的签香,表情有些不自在,开口道:“母亲那日说给我敲定了婚约人选,可是还没上门说亲?”

芸娘闻言略显讶异,瞟了他一眼,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我已经上门说亲,婚约书都写了。”

柳薄言握着签香的手倏地一紧,被捏碎的签香散落一地。

见他这般失神,芸娘蹙眉:“你可是不满意?我当日问过你,是你说无中意之人,我才为你做了这个主。”

柳薄言只觉心中苦涩,只怪他当日未认清自己心中所想。昨日再听见她的声音,才知一直以来的苦闷是为何。

“没有,我知晓了。卫岚方才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看着柳薄言逃也似的身影,芸娘眉头蹙得愈发深,沉重地叹了口气,暗想道:“若是阿言真不愿娶筱瑜,还是得想别的法子,定然是不能让筱瑜嫁进来受他人的气。”

心中苦闷无处纾解,柳薄言脱了外衣,挑起把剑在花园里练起了武。

长剑凌厉,他面上不快,持剑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一股戾气汇聚于剑尖,所指的花坛轰然碎裂。

花坛后的卫岚目光惊恐,反应过来后,叫嚷着:“公子,您真是吓死小的了!不是刚定了婚事,怎地瞧着您像是不高兴呢?”

柳薄言放下长剑,将放在一侧的外衣拿起,一边穿一边回道:“你怎么也知道了?”

卫岚嘿嘿笑着,将地上的长剑抱起,打趣道:“早上馥环姐姐告诉我的,公子您也真是的,未婚妻就未婚妻,还说什么熟识。”

柳薄言系腰带的手顿住,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望向卫岚的眼中带着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什么熟识?”

卫岚被公子的一惊一乍唬住,嘴里嘟囔着:“您昨日不是说与崔二小姐熟识吗?你们这都定婚了,崔二小姐可不就是您的未婚妻。”

腰带咻地一下被打了个死结,柳薄言无瑕顾及,追问道:“可是户部尚书崔大人新接回的女儿,崔府二小姐?”

卫岚感觉莫名其妙,公子自己定的婚,怎么还问他。不过还好他吃瓜吃得齐全,早上知道此事后,便将崔二小姐之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听闻这崔二小姐流落在外十五年,崔大人前些日子才将她接回京城,因此见过她的人不多。话说,公子,您是何时与这崔二小姐认识的?近两年来,您也没离开过京城呀。”

柳薄言没有理他,转身便出了府。

——

崔府门外,柳薄言牵着一匹马,暗自后悔自己如此鲁莽之举。

平日里与崔府无甚交集,突然上门也没有合理的理由。

大门突然打开,里头走出一位打扮贵气的妇人,正是张姨娘。

她原想出去挑些首饰哄哄芸儿,她整日躺在床上发闷气,就怕闷出了什么毛病来。

一开门便看见了门阶下的柳薄言,衣着看不出什么,长相却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也不知是哪家儿郎。

她年轻时便喜欢俊俏的男子,否则也不会十六岁时,便死心塌地地跟着崔榖。不管是当年作为外室,还是如今的妾室。

“你要找何人?”

“在下柳薄言。”柳薄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报了名字。

张姨娘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前几日老爷说的给野丫头定了婚,那婚约对象好像就唤作柳薄言。

没想到这未婚夫长得这般好看,这丫头是有点福气的。

“原来是柳大人,可是来找二小姐的?进来坐坐吧。”张姨娘谨遵老爷所说的上点心,热情地将柳薄言迎了进来。

柳薄言端坐在椅子上,茶杯里的茶水汩汩地冒着热气,他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张姨娘眉开眼笑,只觉赏心悦目,丝毫不介意他的沉默。

不远处有人语声,柳薄言望去。

玉兰树下,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玉立亭亭。她眉眼狡黠,灵动明媚,满树盛放的玉兰花也不及她半分,摄人心魂。

张姨娘顺着他的眼神探去,发现是二小姐与钱管家,遂说道:“是二小姐,我帮你去唤她。”

柳薄言却生了怯意。她还记得他吗?她可知他们定了婚约?

心中百般迟疑不定,他出声阻止道:“多谢夫人好意,柳某今日来得匆忙,就先不惊扰二小姐了。柳某先行告辞,下回再来拜访。”

语罢再看了那人一眼,便离开了崔府。

崔筱瑜这厢正与钱安说起,去东陵谷寻毒医解毒一事。

“反正父亲平日也不会找我,就不必告诉他了。”崔筱瑜眼眸忽闪,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钱安心中也有顾虑,二小姐此事老爷还未知晓。说不定二小姐解完毒,就能恢复原来样貌,也不必让老爷多加忧心。

“二小姐您多加小心,有何事让方宇他们出手。”

方宇是护送崔筱瑜上京的护卫之一,也算是老熟人了。

“二小姐,您蒙着面纱做什么?我差点没认出您来。”张姨娘走到崔筱瑜面前,疑惑问道。

要瞒着老爷,自然也不能告诉张姨娘。钱安转移话题道:“张姨娘,您不是说要出门吗?”

张姨娘果然不再追问面纱一事,笑道:“这不是碰见二小姐未婚夫了,我便接待了一下。正想唤二小姐,他却说有事先走了。”

崔筱瑜停住了欲走的步伐,不解问道:“我的未婚夫?是何人?”

张姨娘顿住,望了眼尴尬的钱安,呐呐说道:“您未婚夫不就是柳家独子,柳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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