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阚书华低头批阅论文，听到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只好抬头问:“醒了？”
李清明依在门边，表情不咸不淡:“嗯，冰箱牛奶喝完了，晚上去超市买。”
“嗯。”
说完，阚书华继续低头看书，李清明则出了客厅，也忙工作去了。过了一会阚书华出来倒水，停下脚步问李清明:“过年怎么过？”
问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闻言，李清明从iPad抬起头问:“怎么过？”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之前有说一起去旅行，医生出本市游玩是需要报备的，提前一到两个月就可以，现在时间差不多，于是思索了片刻，阚书华问道:“想去哪里旅行？”
“都可以啊。”
见李清明又低着头处理工作，阚书华咳了咳，说:“去英国？还是爱尔兰?顺便把证领了。”
领证？
李清明眉毛微蹙，想起昨晚阚妈说的没有求婚不许答应结婚，昨晚因为喝了酒而分房睡的郁闷和委屈还在心中，李清明心里不舒服，绝不让阚书华舒服，不太愉快的说:“领个屁，昨晚喝多了点酒就分房睡，没准到不了领证的地步，过个三五年我们就散了。”
“你说什么？”
语气冷凛，空气瞬间凝固了。不抬头去看阚书华的表情，李清明都能想象阚书华现在皱着眉头，眼睛又凶又狠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定是少不了凌厉。
连沙发底下舔毛的旺财都感受到了一股肃穆的气氛，连毛都不舔了，闭着眼假寐。李清明梗着脖子发问:“难道不是？”
可惜没等到阚主任任何反馈，阚书华足足看了他好几分钟，沉默着走进了书房，书房门“嘭”的一声被摔上，根本没给他解释，也没有吵起来，阚书华就单方面宣布冷战了，李清明只能讪讪地看着紧锁的书房大门，像是隔绝成两个世界，他在那一头，而李清明在这一头，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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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书华在书房一待就待了一个下午，没有出来过客厅，也没有人做晚饭，李清明不是不会做饭，是被阚书华伺候的一年多时间，生活自理能力蜕化，脾气也见长了，肚子抗议几回。
饿的时候人就特别烦躁，李清明趿着拖鞋嗒嗒响走到了书房门口。
拧把手，门纹丝不动，被里面的人锁了
的死死。
李清明叩了两下门，语气已经带有怒气：“你去不去超市？我饿死了，出去外面吃饭，你去不去？”
等了一会，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如同火上浇油，李清明气的踹了两脚门:“特么的，你到底去不去？”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给任何反应。
李清明火气上闹，登时对里面的人囔:“你是不是现在想分手？行，你喜欢冷战你自己冷去吧，现在我单方面通知一下你，我俩完了，现在立刻马上分手!”
说完，马上离开书房门口，而后客厅和卧室就发出一阵一阵当当哐哐的收拾东西的声音，后面甚至传出猫惨叫的声音，在猫惨叫的第二声，阚书华忍不住走出了客厅。
可能是旺财感受到什么，正以一种非常不情愿的姿势被李清明钳制在腋下，四只爪子不断地拍打空气，索求救命的姿势。
门口鞋柜旁边立着一个二十四寸的黑色行李箱，像极一座压垮他的大山，倾倒而来，心里的一部分随之坍塌，噤若寒蝉道:“如果你是认真的，劳驾明天过来把你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
李清明眼眸淡淡地望过去，看看，昨晚还在节目公然出柜，今天就提分手了，真特么的可笑，心脏泛起一股悲凉促使他无法动弹，脚底板像是被灌了铅。
两人就在这站着不动，沉默对峙。
阚书华屏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唯恐错过他的表情。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峙，直到门铃响起，两人之间的怒气才偃旗息鼓，阚书华敛了敛周身冷气，走过去开门。
“请问是阚先生吗？您的外卖，请签收。”
阚书华虽然也在气头上，但接过外卖的同时依旧很有教养地对外卖员道了一声谢:“谢谢，辛苦了。”
拎着外卖越过站着不动的李清明，将外卖一一摆在餐桌上，是李清明爱吃的蒸排骨、宫保鸡丁、清灼虾、手撕包菜，还有两杯上次说过很好喝的奶茶，闻到香味的旺财:“嗷呜……”
摆好饭菜，阚书华垂着眼眸朝他的方向说:“如果只是发一下脾气，那发完了，快点过来吃饭，早饿了吧，别饿坏肚子。”
李清明抬头看过去，阚书华表情、动作如往常一起自然自在，没有一点懊恼，可他们明明在吵架，受影响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很自然地喊他过去吃饭，又像往常般纵容他发的一顿脾气那样。
不过，这话没说还好，一说李清明就火气再次冲上头顶，凭什么他认为自己发脾气发了就好？发了就过去？不用哄的？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他的冷暴力呢？怎么算？就活该他一个人受着？凭什么?说都不说一句趁睡着了就分床？
凭什么他就能笃定他只是发一个脾气，而不是来真的？
这些问题盘旋在李清明脑海中，像一坨线，剪不断，理还乱，不知出于赌气还是什么，心里又闷的慌，一点也不想就这样轻飘飘被揭过去，他心里不舒服，冷着那几个小时就这样算了?刚才冷漠得比冰块还要冰的语气请他明天过来将东西清理出去也是假的?
这些东西积压下来，李清明到底崩塌倒地，抱着旺财往外面走，语气同样冷冰冰：“不了，明天我就把剩下的东西清理出去，主任您慢用吧。”
清理两个字吐字尤为重音，步伐迈得很大，很快到了门口，随便套上一对鞋子，拉过行李箱就往外走。
只是阚书华脚步更快，比他很快一步走到门口，堵住了他，把他行李箱放到一边，阚书华比他要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问:“真的要这样？”
李清明兀自退了半步，语气很是受伤，又带着坚强的冰冷，说:“没必要说了，你就当我发脾气吧，说分手也是真的，一年多以来，多有打扰……唔，你……干嘛！”
李清明一把推开吻上来的阚书华，皱眉强调道:“大是大非面前我从来不马虎，你知道的……是，我很喜欢你很爱你，但我真特么受不了你的冷暴力，我们就完了吧……行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委屈咆哮出来，可是不行，见到阚书华眼眶泛着红色，他又不忍心了，只能强着转移视线，不去看他。
“不行。”
阚书华挡住门口不让他出去，也不答应他的分手请求。
李清明被这话气笑了，双手叉腰，似乎想要支撑着难受的自己:“刚在一起的时候哄着我说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可相处下来呢？到底是谁没有及时沟通?出差一个月是我想的吗？我回来想抱抱你，你却冷着脸让我别吵？”
说着说着，眼泪就情不自禁流了下，李清明吸了吸鼻子，似乎这样眼泪就能止住，“应酬是我想不喝酒就能不喝的吗？不让亲，还分床睡，是不是我就特么不应该干这份工作？你的工作高大上，我的工作就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不说，不干这份工作我还认识不上你呢。”
“你不高兴就冷着个脸，什么也不说，我活该受您的冷脸色？”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们就真的完了。”
李清明一股脑把心里的委屈吐出来，甚至不让他靠近，也不想回到那个他觉得很温暖的怀抱，推的远远的。
“嘭”一声，李清明回头把卧室的门摔上了，直直往床上趴下，什么也不管了，饿着的肚子就让它饿着吧，反正以后也可能没有唯一一个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了，阚书华都不在乎他了，还有谁会在乎?
唯一一个在乎的已经下黄泉路了。
“你进来干嘛？”
李清明没有开灯，房间一片漆黑，但随着房门被推开随之而进的还有客厅的灯光，霎时间见光亮，李清明眯起眼睛，神情依旧警惕。
阚书华走进来，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
阚书华从小长大的环境严苛，父母恩爱，阚书华却不曾懂爱，哄人经验为零，性格并不那么善于言辞，李清明也不想听，只出声打断:“我饿了。”
阚书华顿了一下，感受到他抗拒谈这个话题，可还是忍不住懊恼，刚才差一点点就把人赶走了，要知道李清明看着大咧活泼，其实心思细腻，要真的离开了，他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都饿坏了吧，对不起，我不应该冷战的……我……”
李清明不想听他狡辩，起身只说:“我饿了，很饿……其他的晚点再说吧，”
在卧室窝着的三个小时，旺财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李清明的怀里，给他提供暖源，起来吃东西，李清明也抱起它一起到餐桌旁坐下，旺财一晚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趴在李清明怀里。
餐桌上的饭菜没有被人动过，距离拿到外卖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早就冷了，菜上面的油冷却成膏状，看起来毫无食欲。
“我热一下。”阚书华忙着端进厨房。
李清明却自顾自地掰开筷子，坦然道：“不用了，就这样吃吧。”
阚书华拦住李清明的手，不让他吃冷掉的菜，“不要吃，我们出去吃好了。”
李清明被逼的放下筷子:“主任，现在我们就像这些冷菜，过了热乎的时间就惨不忍睹……我真的很爱你，很想和你有个家，但同时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继续僵持下去什么迟早会散，长痛不如短痛，反正就在一起多久……爱，不一定适合……想跟你结婚是真的，但可能我没有谈过什么恋爱的原因吧，好像好结婚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原来日常的小事情也会破坏一段感情。”
“说什么屁话，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及时跟你沟通，我没有不允许你做这份工作，是我不满意你的生活方式，当然我更希望你健康的生活方式健康些，你出差，喝酒我都快心疼死了，你现在说什么屁话，什么爱不一定适合，我们方方面面都很适合……别瞎说…”
李清明无措的眨了下眼睛，第一次听阚书华讲脏话，挺新鲜的。
他没忍住地打断一本正经的阚书华:“阚主任，原来你会说脏话？”
阚书华瞟了一眼他，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讲什么屁话。
有了这样的开头，阚书华起码知道他没那么气了，哄道:“别生气了，我热一下饭菜再吃，菜可能会冷，但是没有坏掉就还能吃。”
李清明真的很喜欢他，看着他低头，很容易心软，这下语气已经回暖很多：“怎么可能不生气，你知道你多过分吗？一言不合甩冷脸，我就该受着呗?你以为我那么好哄的吗？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李清明愿意说，那就说明他还有机会，阚书华就怕他不愿说，冷不丁的提分手，简直要命。
“我错了，下午你拒绝我领证的请求，还说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分开，当时我就懵住了，很不舒服，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回书房反思了……我本意不是要冷战……”
“?”
李清明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都这样了还本意不是要冷战?
“不是冷战？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误会？这还不是冷战？”
李清明反问完，也不是只揪出他的毛病，同时也肯定了他的付出:“很多方面你都做的很好，可你知道吗？两次的冷暴力就能把之前所做的一切清零，而且这次我是认真的，如果以后有问题你不跟我沟通，就不是发一个脾气这么简单了，我会认真考虑，我们是否真的合适，虽然我很爱你。”
阚书华沉默了片刻，微波炉叮一下响，饭菜热好了，把饭菜端出来，放在他面前，缓缓承诺:“好，以后不会了，我不知道你那么难受。可我也很难受，明明是你提的结婚，最后还是你拒绝了我。”
说完又进去端菜了，把菜都端了出来，阚书华饶到李清明身边，抚着他的脸颊，弯腰要吻过去，千钧一发间，李清明撇开头说:“先吃饭吧。”
阚书华眯着眼睛不说话，李清明拿起筷子，夹菜吃饭，就没有打算和他亲热，阚书华只好讪讪地落座。
半碗下肚后，李清明才幽幽道：“就是这样，前两次就是这样，我的求爱都被你拒绝了，感觉好受吗？你也切身感受一下吧。”
阚书华:“……”
并不好受。
阚书华默默夹菜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