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异常热闹，一大清早就有邻居来招呼老人们一起出门。两位老人盛装打扮了一翻，邀请约翰和夏洛克一起去镇上看看。考虑到夏洛克恐怕还睡在床上，约翰婉拒了同行的邀请，简单洗漱一番后，他推门进入夏洛克的房间。意外的是，夏洛克已经醒了。

他半靠在床上，拿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亮屏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

“案子？”约翰倚靠在门框双手抱胸看着夏洛克。

“麦考夫的邮件。”

“我做了些煎蛋和烤面包，如果你想吃的话。”

夏洛克丢掉纸笔，黑色的卷发有点凌乱，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从床尾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光着脚走出去。

就餐的时候，约翰啃着涂了黄油的面包，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你来的这些日子里还没有外出过，或许我们可以去镇上看看。”

夏洛克点点头。

冬季的苏格兰土地上有阳光的白日时间不长，天边总是呈现淡青色。上午约翰在屋中看了会电视，下午两人换上御寒的衣服准备出门。上次来镇上还是两个月前，出了熟悉的地区，在约翰还犹豫选择左边的路还是右边时，夏洛克直直地走向了左边。

“你怎么知道路？”

“地图。”

约翰笑了，背着包快步跟上夏洛克。

镇上比想得还要热闹，估计是受圣诞节的影响，街边不管是餐厅、面包店还是酒馆，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环铃铛麋鹿的圣诞装饰，人们的衣服穿着也有很多红绿棕配色。

好厉害的圣诞预热啊，约翰感慨，大概是冬季家家户户都没有太多的活需要处理，所以才有大把时间用来享受节日吧。两人走过几条街道，买了一些蔬菜和水果，约翰还挑了一个刻着当地特有兔子的小木雕。

“我的气球！”

焦急的呼声从前面传来，约翰抬头看见一只小熊图案的氢气球被风吹跑，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他迅速往前跑几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几欲飘走的气球绳子，低头看见一个穿着雪人外套的小女孩。

“谢谢叔叔！”

“不客气，别再弄丢了哦。”

小女孩高兴地接过，吹得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约翰蹲下来把气球绳子系到孩子手腕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女孩看了看两人的装束，歪歪头问道。

“叔叔，你们也去高塔吗？”

“高塔？”

“是啊，很标志的地方建筑，据说打仗的时候是瞭望塔，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使用了，”一旁的女人搂着女孩笑道，应该是她的母亲，红色的毛衣裙在冰雪之中格外耀眼，“这还是第一次作为景点装修开放呢，我们都很期待。”

约翰噢了一声，正好要买的东西都全了，决定也去高塔一窥究竟。

走过一座山头后视线豁然开朗，远处果然矗立着一座高塔，那塔本就建在山顶上，还未走近便感到高大肃穆。天色渐暗，出了小镇的居民区，雪地上积雪很深，几乎没过了膝盖，即使约翰穿了加厚皮毛的雪地鞋，脚底传来的凉意仍然尚有几分。

到了高塔底下才发现这东西竟比刚才看到的还要大一圈，黑色的金属泛着冷光，部分地方已经锈迹斑斑，堆满了深棕色的铁屑。约翰抚摸着高塔走了半圈，仰头向上看去，高耸塔尖周围的天空被无限放大，愈发深邃。

“小约翰！”

熟悉的声音从塔的另一边传来，约翰看到老爷子和老太太站在高塔的门前，仿佛正在和几个老人谈话，只是大家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约翰好奇地走过去问。

“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有一点。”

老太太面露难色，刚才的喜悦从脸上消失，下垂的嘴角更加明显。一旁的老人解释说高塔的装修还差最后一步，现在却缺少人手。

“高塔里现在只剩最后的钉牌工作没有完成了，本来安排的那个年轻人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们这帮老胳膊老腿实在不方便走高塔的楼梯啊。”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衣，须发皆白，眼角的褶皱让约翰想起自己的祖父。

“我去吧。”

约翰自告奋勇，接过了老人手中的门牌，铁质的牌子沉重冰冷，分量十足。

“这可太感谢了！年轻人，”镇长和其他老人纷纷凑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心安全，上面的风可不小。”

约翰换上装了工具箱的背包，夏洛克跟着他一起进到了高塔，约翰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高塔内光线昏暗，角落里积满灰尘，这里没有大窗，只有隔几米出现的小方孔用于通风。约翰打开手电筒弥补亮度，楼梯太过陡峭，台阶的宽度仅有巴掌大，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讲多少有点费力。两人开始向上走，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爬到一半高度汗水便顺着脸边流到衣服里，让人很不舒服。酸痛从腿部传来，约翰抬头望了望上面，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笼罩在顶端，看样子还要继续走一阵子。

大概几十分钟后终于来到塔顶，通往外面的铁门打开的瞬间，强烈的山风吹得两人差点站不稳，约翰紧紧抓住门框，身子向后飘去，夏洛克伸出左手扶住了他，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到了高塔外面，视线瞬间开阔。

高塔之上俯瞰整个山地，目光之所及除了点点居民屋便是无边无际的针叶林，青绿与雪白层层相叠铺满每一处土地，宛如庄严肃穆的静态画卷。

骇人的温度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约翰摇摇脑袋，小心翼翼地贴着高塔墙壁走去。走了半圈夏洛克仰头示意约翰看向前面，一块长方形的旧牌子摇摇欲坠，三个角上的螺丝都松动了，被风吹的砸到墙壁上咚咚作响。

“是这儿吧？”约翰大声说道。

“对，把工具拿给我。”

高塔上的风太大，吹得约翰耳边呼呼作响，他和夏洛克费力地把新牌子固定在门上，又把拆下来的旧牌子塞进背包打算带下去。在收拾好一切后，约翰不经意间抬头，天边突然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颜色。

“极光！夏洛克！快看那里！”

约翰兴奋地一手拉着夏洛克，一手指着那些美丽的极光，这是他第一次在除了电视以外的地方亲眼见证极光，远比屏幕上来的更加震撼。蓝色、绿色、橙色的光芒互相交融，或成圆柱状或成丝带状缓慢变换着姿态，数以亿计的粒子碰撞摩擦，宛如一场盛大绚烂的烟花绽放在苍穹之中，美得令人窒息。

约翰沉醉地望着天边的极光，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一秒都不肯浪费。直到极光的颜色开始变淡，他意犹未尽地转头，发现夏洛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再看天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只是默默注视着他。夏洛克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呼出的白气几乎扑到他脸上，约翰竟然开始觉得夏洛克的眼睛比极光还要绚丽。他的眼神里有约翰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正如夏洛克本人一般难以捉摸，但约翰感到他的目光里有股悲伤和痛苦，他不明白这股感情从何而来，为什么夏洛克会如此看着他，只能疑惑地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了。

夏洛克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望向天空，苍白修长的脖颈在夜间显得十分脆弱，不断变化的光线倾洒到黑色的头发上，眸中的色彩也被染上新的颜色。

“回去吧，约翰。”

夏洛克拎起地上的背包，自顾自向塔下的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