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过，让你别跟来，我会处理好一切。”

“别自以为是了。”

“现在谁躺在床上？是谁自以为是？”

“。。。”

脑袋晕晕沉沉，整个人都好像在黑暗与光明之中来回交换，约翰觉得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用一团浆糊来形容了，他就像是个出生的婴儿，身体的所有部分都是一片混沌，没有形状没有感受没有意识，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传来，约翰猜可能是手被握住，对方的手掌很大，约翰模糊的感觉到一些微小的颤抖。

“。。。。。。”

耳边萦绕着些细碎的话语，有人在低声嗫嚅，约翰努力去辨别，但是却一无所获。他莫名觉得那些话语很悲伤，说出它们的人一定抱着悲观的态度，他想看清对方是谁，但眼前的迷蒙遮盖了一切道路，把他困在一方天地之间无法自如。

约翰试图挣扎，他在脑海中挥舞着手臂，即使没有方向也拼尽全力向前奔跑。他想要呐喊些什么一一随便什么都行，那声音却犹如被禁锢在躯壳中一般无法传出。

一股无力感自脊椎悄然滑上，约翰停下脚步，沉默地注视周遭的一切。

“约翰。。。醒醒。。。”

声音骤然响彻天际，约翰感到他似乎抓住了黑暗中的光，那道光带着他往最高点飞去，浓重的黑暗逐渐变得清晰透亮，他一定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

“你还好吗？刚才你一直在哭泣。”

约翰慢慢睁开眼睛，麦考夫关切地问道。

眼前仍然一片雪花般的东西在飞舞，约翰气喘吁吁地起身，全身的肌肉酸痛得就像是长久不锻炼的人突然兴致勃勃参加了一场马拉松。他抬手胡乱抹了两把额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满头大汗，几乎打湿了半张床单。

约翰转头看向一旁的麦考夫，他换了一身和吃饭时不同的西服，以约翰的眼力只能勉强看出颜色的区别，要是夏洛克，只需看上一眼就能从布料说到染色、从产地说到品牌。

夏洛克。

约翰握紧了拳头。

“你还好吗？”

麦考夫再次确认，约翰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你昏迷期间，小夏一直很着急，他很关心你。”

“。。。”

沉默在房间弥漫，约翰还是选择开口。

“夏洛克呢？”

“小夏在楼下，他想上来但是我拦住了他，我想你大概是不想看见他的。如果你现在需要，我去叫他上来。”

闻言麦考夫打算起身，约翰摇摇头，刚刚苏醒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他重新倒回床上，松软的枕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感到一丝放松。

“晚一些的时候，我会下楼见他。”

麦考夫闻言挑眉。

“我以为你会不想那么做。”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永远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约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麦考夫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既然没有什么大碍，我先走了。”

麦考夫晃了晃手机，一直因为来电通知不断明灭的屏幕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明亮。

“谢谢你，麦考夫。”

“不客气。”

麦考夫拿起一旁的外套，走到门边，约翰叫住了他。

“那个，之前的事，抱歉，我没控制好自己。”

考虑到被自己弄坏的那件西服的价格，约翰想了想还是把“赔你一件”咽了回去。

麦考夫微微一笑，他的表情带着意外的真挚和赞许。

“约翰，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深夜，万籁俱寂。

约翰走下楼梯，松木地板随着每一个步伐往下凹陷，又随着压力消失逐渐回弹，轻微的吱呀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中，刺激着纤细的神经。

楼下没有开灯，约翰凭着记忆摸黑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大约是年头太久，暖水壶倒出来的水温度不高，约翰小口小口地饮用温水，喉咙间的刺痛令每一次吞咽都如同针扎。

放下水杯，约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今晚的月光很明亮，能清晰地看到院子中的柴火堆上落了好厚的雪，原本清扫干净的小路重新被积雪覆盖，让他前天的努力付之一炬。

再扫一次吧。

反正这个点也无法再次入眠，空空的胃部需要劳动才能开启食欲。约翰回到房间换上外出棉衣，拿了把顺手的铁锹出了门。

厚厚的积雪蓬松暄软，轻飘飘地浮在铁锹头上，约翰重复着铲起雪块抛向院外的动作。夜晚寂静无声，约翰听不到鸟叫，也没有风声，只有铲地和走动的声响。

许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还没清理到一半，约翰感到浑身沉重，汗珠自额头不断滴下，弄得脖颈间一片粘腻。

半个小时后，庭院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园中条彩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露出真面目，在夜晚泛着柔和的光。

约翰喘着粗气，左臂搭在铁锹把手上，呼吸间的热度在冷空气中马上凝结成水滴，又迅速消散在眼前。

约翰丢下铁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想堆一个雪人，所以抓了一把雪试图攥成雪团，但缺少粘合性的介质雪团很快便松散开来，从他的手套缝隙中滑落到地上。

约翰又抓起一捧雪，他凑近雪花不停地哈气，直到觉得有点缺氧才停下。温暖的气流加湿了手中的雪，他来回揉捏一番，终于露出了雪人的雏形。

约翰把这个小小雪人放在庭院前的木栅栏上，他就地取材折了两小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插进雪人的中间，再用手指轻轻在雪人的眼睛处按下两个小窝，用细碎的冻土粒填充好，于是一个基本的雪人算是正式诞生了。

约翰直起腰盯了一会，突然想到兴许一会起风就把它从栅栏上吹掉了，他回到柴火垛子取来四根长木片，把小雪人严严实实围在了里面。

这下总不会被破坏了，但是一一从外面也看不到小雪人了。

约翰又拿开那些木片，他蹲在栅栏边上看着小雪人，这个还没有自己手掌高的小东西孤零零地站在栅栏上，像能保护整个院落的勇敢士兵。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长串，约翰此刻才感受到饥肠辘辘，急需一些食物补充能量，如果有刚刚出炉的烤面包配上果酱就最好了。

起身把铁锹放回工具箱中，约翰回到家门前拖下鞋，拍了拍沾到的雪，又在台阶上磕了几下确认没有残留后才进屋。

屋内的温度比室外高出一大截，温暖干燥的气流扑面而来，缓解了冻到僵硬的脸庞，约翰长舒一口气，边脱下衣服边感受着劳动之后的心满意足。

屋里似乎有人在动，约翰站定在原地，循着声音的源头瞥去，几秒后夏洛克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一时之间约翰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已经决定好了要处理两人之间的问题，但时隔数月，他还是有点不习惯面对夏洛克。

夏洛克穿着熟悉的深蓝色丝绸睡袍，大概是从221B带过来的，他穿的很随意，半个肩膀上的衣服往下滑落，一只脚几乎踩到衣角。

“我想你需要这些。”

夏洛克解释道，把盘子放在桌上。

约翰越过他的身影看向后面，是两张抹了柑橘酱和草莓酱的面包片。

“。。。。。。”

约翰本能地想要说声谢谢，但声音卡在嗓子眼发不出来，还好夏洛克说完后径直走回自己房间，不至于让两人都处于莫名尴尬的境地。

走了也好，约翰想，他会和夏洛克谈谈的，而现在并不是一个交谈的好时机一一起码不该是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

至于桌上的东西，约翰犹豫再三后还是拿起它们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和甜蜜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这可真是该死的好吃。

浪费食物总是不对的，约翰想着，吃光了所有的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