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一怔：“可以吗？”

她确实有想过该怎么安置柳屋，本以为是他们俩其中一位拿回去，却没想到程砚提出了另一个可能。

这里花团锦簇，四季常温，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可以，”程砚点头，“姥姥同意了。”

许枝更是意外，她没想到程砚拿钥匙的时候就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

她回过神来，笑容轻快：“那就太好了。”

她环顾四周，开始研究放在哪里比较好了：“这里？不行不行，都看不见它了……但那个地方好像挂不住……”

程砚帮她参谋：“这里呢？这棵树叶子不密，枝干也足够粗壮。”

许枝冲着程砚说的地方看去，那是一棵粗壮高大的黄花梨，枝干延伸四方，如展开的扇面，将底下的灌木花草荫蔽。

四处对比后，她承认这里确实是不错的地点。

许枝点头：“那就这里了。”

她踮起脚去挂，动作窸窣，引的一旁的叶子微微响动，让她想起《指环王》里的树精交流时的模样。

不知这里是否也有树精？

她思维溜走一瞬，下一秒柳屋放好，许枝回神后退一步，微微歪头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柳屋被安置在黄花梨的一处枝干交汇点，完美应和着周围深浅不同又神采奕奕的绿，好像它本就生活在这里。

真好啊。

她打开手机给柳屋拍照，心情有点遗憾又释然。

枝条和花朵毕竟是离了根茎，即使这里是日夜环境适宜的温室，也无法挽回它们终会枯萎的结局。

但能记住它们这一刻的勃勃也就是好的……至少这时候，还是满园春色。

程砚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安慰般摸摸她的头发。

许枝现在已经很习惯程砚摸自己的脑袋了，她顺手挽过他的胳膊，拉着他转身，脸微微凑近的同时按下了摄像键。

程砚不明所以，但也任由她动作。

许枝检查完照片，才笑眯眯地抬起头道：“我是觉得留个念比较好……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突然拉你一起拍照吧？”

程砚挑眉：“介意怎么办？”

许枝便笑容更盛，一脸的“我早有准备”。

她洋洋得意：“你介意也没用，我已经拍好了。”

程砚轻“啧”一声：“什么小坏蛋。”

又摸了下她的头发：“走了？”

柳屋已经处置好，此行的目的已完成，该回学校了。

许枝假装没听见他前半句，她严肃了神情：“走。”

虽然他们俩都是京市本地人，但现在明显不适合各回各家。

且不说程砚，许枝这次出来没带家钥匙，现在这个点她爸妈早睡下了，让他们给开门的话又免不得一阵说教絮叨。

许枝可不想听。

因此虽然是程砚先提议的离开，她后面反而比程砚脚步更急一点：“快点快点，要赶不上啦。”

宿舍门禁十一点半，许枝赶在了十一点二十九分的最后一秒进了宿舍大门，其精准和惊险程度堪比柯南里的炸弹倒计时。

她站在原地喘着气平复心跳，听见宿管阿姨说：“你这姑娘还挺会踩点。”

许枝乐了一下，权当夸赞。

回到宿舍，室友们果然都还没睡下，孟白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今天玩那么开心啊？”

回来时脸上都还挂着笑。

许枝重重点头：“好开心！”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夜探植物所的！

很快洗漱完毕，许枝打开ipad给IF写流水账。

在流水账的最后，她写到了照片和狂奔的今夜。

许枝顿了笔，隐约觉得这很像影视作品里中的某种出逃。

——在寂静无人的夜，她和程砚潜行暗度，共享了一个春天的秘密。

她笑，又找出拍好的照片端详。

程砚一贯表情幅度不大，但在这张照片上，他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温和，如山雪初霁，仍旧泛着冷意，抬眼却见晴空。

许枝在前方举着手机，他微微凑近，好像是在看镜头，又好像是在看她。眼中的温柔神色难得一见，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错觉。

柳屋在它们身后与周围融为一体，和那些欣欣向荣的植物一起将他们围绕。

植物无言，可视线却有种沉静的沸腾，好像他们之间也……

许枝手指一缩，好像自己真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她视线停在照片上，神情微抿，却又在移开后忍不住挂上笑意。

心中充斥着一种微醺的飘然，甜蜜又快乐，还带着微微不知今夕何夕的梦幻之感……像是多饮了酒。

可她今晚明明没有喝酒。

她喝的是……可乐。

想起那个可乐，许枝没忍住又是一笑。

一些旖旎的情绪散去，她顺着心意打开p图软件，又把处理好后的照片从淘宝上发给了同城照相馆的卖家。

也难为店家这个点还没睡，许枝聊天框迅速变成“已读”，店家说最慢后天就能送到。

程砚这时发来消息问她到没到宿舍，许枝回道「到了」，然后又兴冲冲地把她刚才的精确踩点说给程砚听。

程砚夸她厉害，许枝便又乐了一会儿。

她高兴的时候有一点点憋不住话，就想提前预告照片的事情。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没说太多，只含糊道：「过几天给你一个东西」

——给什么呢？

许枝老神在在，程砚肯定猜不到她要给他什么。

.

太阳耀武扬威了几日，终于迎来了一日多云。许枝看看天气，想了想还是撑起了自己的遮阳伞。

毕竟带都带出来了。

她是放学后顺路去图书馆打印资料的，但这几天打印小程序在升级维护，就大大影响了打印效率。

等她打印好后，校道上的人已经疏落了不少。

许枝慢慢走着，她其实还挺喜欢现在这样人少的时刻，可以让她更沉浸地想自己的事情。

耳机里放着当月新番的op，许枝忍不住跟着哼起来，顺便回忆了下里面那个帅气男角色的名场面。

脑海中的男角色刚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许枝就听见似乎有人喊住她：“你好同学，请问北区的食堂往哪走？”

她循声看去，看见一个高瘦的青年。

他穿了件薄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篮球衣，身上一股刚运动完后的热气。

许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她有点嫌弃那股可能会有的汗味。

猜想眼前的青年可能是校外人士，这在京大其实有点见怪不怪。

许枝正要指给他路，却发现青年眼不知为何看上去颇为惊愕。

她微微皱眉：“……怎么了吗？”

“我们是不是见过？”青年挠头，有点困惑道，“你是上次在酒吧跟我哥在一起的那位……呃，请问该怎么称呼？”

青年很明显忘了她的名字，但许枝也不记得他。

她沉默：“……你哥是谁？”

“……程砚。”青年道。

许枝茫然，程砚的弟弟……？

但她有见过程砚的家人吗？

没有吧，连几天前去植物所找程砚姥姥时，她都是在楼下等着的。

她一时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认错了人。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青年提到的“酒吧”。回忆被触动，她终于想起那天晚上是有那么一个疑似程砚熟人的人在场。

原来那是程砚的弟弟。

她苦苦回忆着：“你是那个程……程……？”

许枝也想不起来了，程铭适时报上自己的名字：“程铭。我叫程铭。”

许枝恍然大悟：“啊啊对，你叫程铭，警察问的时候你说过来着，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程铭摇头：“没事，我也忘记你的了，我们算是扯平了。”

许枝扑哧一笑：“你说得对。”

她想起程铭最开始的问题，告诉他说：“北区食堂要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头，然后左转直走再左转。”

她说完，又想了想道：“算了，我带你去吧。”

程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许枝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没事，反正我也要去食堂，去哪里的都一样。”

“我带你去吧。”

程铭看上去也有点话少，许枝腹诽他们家怎么都不爱说话，主动肩负起聊天的职责：“你是来我们学校打篮球的吗？”

程铭点头：“对，今天是京大和我们海大篮球协会的联谊赛。”

“嚯，”许枝扬了下眉，“今天还有比赛呢……祝你顺利。”

许枝明显对篮球不怎么感兴趣，程铭于是只礼貌道：“谢谢。”

许枝能感觉到，程铭和程砚的风格截然不同。比起程砚，程铭要更为阳光一点。

反正也算是熟人，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送给程铭。

不知道他吃了后是什么反应……？

手顺便摸到了口袋里的相纸，许枝没想太多，随意发出邀请：“你什么时候走啊，我刚好下午要去找一趟程砚，你要跟我一起吗？”

程铭愣了一下：“不了，我下午打完比赛就和队友一起走了。”

“那行。”

许枝点点头，没有纠结程铭的态度。

程铭倒是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她扫了一眼，没去刨根究底。

她好奇心也没那么重。

食堂红色砖块覆盖的墙壁在前方出现，她一指前面：“到了。”

程铭再次谢谢她带路，许枝随意道：“没事，都说了嘛，我也挺顺路的。”

她送佛送到西地嘱咐道：“一楼都还行，没什么踩雷的，二楼也不错。”

“我嘛……现在就去排烧鸭饭了。拜拜。”

她转身要走，却又听程铭又喊道：“……等等。”

“怎么了？”

许枝疑惑回头。

程铭面上迟疑：“那个，你觉得……”

“算了，”他又泄气道，“没什么，你走吧。”

许枝没走，她略略转了眼珠，然后忽然笑开：“你想问程砚？我可以告诉你哦。”

音乐剧真是一种越听越看越上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