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愣了一下，然后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和这个人的距离：“不用了。”

她以为这人只是喝多了酒，但还有理智可以沟通。

却不想，那人又追上来了。

他上衣有几个破洞，脖子上挂着两根意义不明的银链子，脸很红，估计没少喝酒，此刻正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味。

从举止打扮来看，他是个极其符合大众刻板印象的无赖混混。

许枝咳了一声，又伸手在脸前挥了几下，试图挥散那股酒气。

无赖对许枝的行为视若无睹，他还一手撑着墙，笑嘻嘻道：“别拒绝呀小姐姐，就是交个朋友认识一下，也许你去了还会遇到一段新的开始呢？”

语气泼赖，还暗示般挤了下眼。

他本来就喝多了满脸通红，在酒精作用下表情有种不受控的猖狂，现在这个动作却更显得他面容扭曲。

许枝皱眉，感觉有点恶心。

只是这会儿周围没人，她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制服眼前这个醉鬼，便转身准备从旁边绕过去，不欲和他多纠缠。

但和刚才相似的，她还没走几步，小混混就又凑过来，这次还直接抓住许枝的手腕：“别那么冷酷啊美女，我就是想请你喝杯酒。”

手腕被抓住，许枝一个激灵，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她用力抽回手：“放手！”

小混混却自以为抓住了许枝的弱点，他面容得意，吐出一口酒气后，更肆无忌惮道：“小姐姐不想喝酒也行，你把你微信给我，给我了我就放手。”

许枝恶寒更甚，右手用力推开他，事发突然，小混混却没料到许枝会反抗，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许枝趁机甩开他的手，平复了几口气还是恶心，又忍不住骂了一声：“滚啊！”

无赖喝多了酒，脑子不灵光，被许枝骂后才反应过来。

他勉强稳住身形，自觉受了奇耻大辱，语气变得极为凶狠：“好……好啊，你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婊/子……你看我不……"

他说着，冲过来想要报复许枝。

——但另一个人却比他动作更快。

他按住那无赖，语气极冷，隐隐含着怒气：“你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王立，你在干什么？”

许枝定神，发现来人之一居然是程砚。

酒吧二楼用了深色的墙纸，在不算明亮的射灯下，更显得他眉眼冷淡肃然。

“没事吧？”他皱眉询问。

“没事，”许枝缓了缓，“你来的很及时，他还没伤到我。”

程砚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突然受制于人，无赖反射条件就要挣脱，却被回以更用力的控制。

应该是被按到了骨头，他痛的龇牙咧嘴：“你是哪来的废物，还不快放开老子！”

然后抬头，等眼睛聚焦了，看清前方的人后立刻大喊道：“程……程铭？你快来帮老子！”

许枝这才看到，还有位青年站在前方包厢的门口。

回忆起他刚刚喊出的那句话，这人应该和这个叫王立的无赖认识。

无赖的朋友能是什么东西？不还是无赖么。

想到这，许枝刚有松懈的精神绷得更紧。

她做好了要和两个混混纠缠的准备，却不想程砚轻呵了一声：“程铭？”

许枝愣了一下，程砚认识那个人？

她看见程砚神情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般道：“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你现在还挺长本事。”

“这种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王立当场破口大骂道：“你这傻逼什么意思，嘴不想要了是吧，小心我兄弟几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枝轻轻“呸”了声：“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说的是你这个脏东西。”

“他妈/的你这个臭/婊/子……”

王立还没骂完，就被程砚狠狠踹了一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名叫程铭的年轻人走过来，他先是看了眼王立，皱了下眉，神情几分嫌弃。

无视了王立求助的视线，程铭又打量一下许枝，确认她无事之后，把目光转向程砚，神色复杂道：“我跟他不是朋友。”

许枝狐疑，但程砚明显和程铭认识，于是她保持沉默。

程砚不置可否：“是吗？”

程铭张嘴要说什么，程砚不客气地打断道：“你的交友情况以后再说，现在先解决他骚扰我同学这件事。”

“程铭，你觉得他该怎么处理。”

程铭默了一瞬：“我跟他不熟，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立瞪着程铭：“你……"

程砚点头，程铭的回答让他略有几分满意。

他又看向许枝，这回微微缓和了语气：“许枝，你想怎么处理他，报警还是私了？”

“……报警吧，就算只能罚款也是好的。”许枝蹙眉。

她倒是想严惩王立，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受不到太大惩戒。

想起之前看到的不少和稀泥的案例，她又升起了几分担忧：“会不会根本处罚不了他啊……”

许枝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求助，程砚神思微动，又想起了那日便利店里的许枝。

雨滴顺着她的鬓发滴落，她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他目光软了一些，给了她支持：“试试吧，我会帮你跟警察补充说明情况的。”

“总要试试才知道。”

许枝眨眼，程砚这话让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她奇妙的不再那么忧虑。

露出一个镇定的笑，许枝道：“那好，那你帮我一起。”

……

警察来的很及时，在跟店长调了监控后，王立的处罚也很快下来。

他被罚了500块，外加拘留一天。

许枝没提出什么异议。

她没怎么纠结处罚力度，因为那不是她能决定的。悄悄吸了口气，她用余光看到了身边的程砚，远处还有警察在走动。

她有了一点底气。

她于是在王立身前不远处停下。

程砚跟着过来了，许枝声音冷淡：“王立，你还没跟我道歉。”

王立不太情愿，也许是觉得道歉伤面子，他含糊道：“……不用这样吧，我就是喝多了开个玩笑，而且我都交罚款要拘留了……”

这话让许枝又一阵恶心，她深呼吸：“你觉得这就是你不道歉的理由？”

“那不然呢，我都受惩罚了，你也没必要那么咄咄逼人吧？而且我就是闹着玩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懂不懂？”

对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无异于火上浇油。

许枝突然笑了，从酒吧前台拿起一个不知被谁放在这里的一次性塑料杯，那里面还装着半杯水，她抬起手就往王立脸上一泼。

程砚及时侧身，避开了些许，但身上依然被溅到了水渍。

王立呛了水，在那咳嗽，许枝没什么情绪道：“我也喝多了，也跟你闹着玩，你不介意吧？”

王立脸色一僵，也不咳嗽了，抹把脸后张口就骂道：“臭娘们，你他妈别蹬鼻子上……”

许枝皱眉，把空杯子砸到他脸上：“你说什么？”

孟白鼓掌：“砸的好姐妹！”

彭元啧啧感慨：“牛逼。”

他们俩在警/察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大致情况了，现在都围在许枝身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边的骚动惊到了不远处的警察，他本来正在教育店长要加强安全整改，现在直接穿过人群，严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程砚帮许枝解释了情况，警/察眉头稍缓，但依然严肃：“有什么事要来找我们，我们来给你处理。”

他教育许枝：“万一再起了什么冲突，你就成先挑事的过错方了，那不就是亏大了？小姑娘做事先别那么冲动。”

许枝低头，老老实实接受批评：“我知道了，叔叔。”

在警官的威压下，王立脸色扭曲了一阵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跟你搭讪。”

许枝已经平息的火气又蹭蹭往上涨，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再泼一杯水，就看见程砚皱眉道：“不是搭讪，是骚扰。”

孟白在旁附和：“是骚扰！”

彭元：“是骚扰！”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回音一样。

许枝没忍住笑了下，感觉这样的复读很有趣。

她便也重复道：“是骚扰。”

王立张嘴，大概是不服。

可形势比人强，他嗫嚅了半天，还是道：“……对不起，我不该……骚扰你。”

许枝的语气轻蔑嘲弄：“很好——但我不接受。”

“——以喝多了作为幌子去骚扰女性，王立，你真是个垃圾。”

闹了这么一出后，大家也都没心情待在酒吧了。

孟白和彭元在后面结账，许枝吐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跟程砚道谢：“这回真是谢谢你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程砚的目光落在许枝手腕上，上面白皙依旧，已经看不到王立造成的抓痕。

收回目光，程砚道：“没事。”

初春的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许枝抬头，感觉程砚又远了起来。

他之前在酒吧里面上温和的宽慰已彻底融入春夜，寻不到半点痕迹了。

……好不甘心。

许枝忽然在程砚眼前停下。

风起碧波，闲花簌簌应和。而许枝目光灼灼，语气不容置疑：“程砚，你又帮了我，而且这次也不算小事……这次说什么我都要请你吃饭感谢你，你不能再拒绝了！”

程砚低头，许枝神情坚定，眼里是他清晰的倒影。

她甚至还在微微蹙着眉，好像他只要一个不答应，她就要说出什么严厉的批评让他认识的自己的错误。

这模样太可爱了，程砚于是便笑了一声。

许枝还是第一次见程砚这样外露的笑，一时有点失神。

程砚微微挑眉，带了点戏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请我吃饭。”

白天时梁文茵要带他去饭局，彭元要让他参加庆功宴，现在连许枝也要请他吃饭。

许枝不明就里，她担心他不同意，快速接话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这不一样……！”

说完，她才注意到自己因为着急，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像在吵架或是命令。

她微微颤了睫毛，思考怎么补救。

程砚将视线从上面移开，出声赞同：“确实，你和他们不一样。”

步行街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花花绿绿的招牌引来了不少人，他们的说笑编成透风的网，挡不住程砚的声音。

他低头，透过透明的风，把许枝看得更仔细了些。

漫长的沉默里，他终于出声：“请我吃饭吧，许枝。”

“我答应你了，而你现在不能反悔了。”

他甚至小小开了个玩笑。

“我不会反悔的。”许枝下意识接道。

“那就好。”

许枝的神色越发强作镇定，而程砚依旧从容自若。

夜风寂静，他的声音缓慢又清晰：

——“要记得来约我，我等着你，许枝。”

这几天忘滴眼药水了，眼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