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已经习惯了每天早起。生物钟有条不紊，即使在假期。
冬天里，总是天还没亮，他就已经睁开眼睛。坐起来，把脑袋放空，换衣服，洗漱，看着窗外的黑一点点褪色。
仿佛又一次从黑夜挣脱出来，但是转头又掉进进入白天的囚禁。
乔楚没有叫醒程翘言，一个人走去大堂，收拾昨晚的垃圾。
大堂里已经有几个人，乔楚默默走过去，拿起扫把扫地。
没过多大会儿，院长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放在刚刚清理好的桌子上。
“这些是新年礼物，每人一份，等会儿让大家都来拿。”
乔楚凑了过去，幸亏来得早，还能先选。
乔楚在袋子里选中一副手套，他前段时间就想买来着，可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卖二三十一双，他没舍得。
乔楚剪开两只手套中间的线，戴上去，软乎乎的，真暖和。
吃早饭时，乔楚回房间看了一眼，程翘言还在呼呼大睡。
醒了再给他找吃的吧。
乔楚把门轻轻关上，一个人去吃早饭。
程翘言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刚好赶上吃午饭。
他洗漱完，乔楚带着他走到大堂。“我没给你打饭，怕凉了。”
程翘言比想象中要好养活得多。“没事，有饭吃就行。”
吃完饭，回到房间，程翘言继续鼓捣乔楚出去玩。
乔楚拒绝，“大冷天的我哪儿也不去，你吃饱了就可以回家了。”
“出去嘛，晚上我再给你送回来。”
乔楚还是不同意，出去一趟太折腾。
程翘言直接坐到乔楚床上，威胁道：“你不出去那我也不走了，我就住在这儿到开学。”
许叶已经回到自己床上躺着，他拉紧被子，说：“我昨天只是借你住一晚，你可别想着霸占我床位啊。”
“人家赶你了，还不快走。”
“跟我一起出去吧，下次再见就得等开学了，中间我保证不再骚扰你了。”
“真的？”
程翘言狠狠点头。
那行吧，就出去一趟。
乔楚换上厚衣服，戴上新手套，跟程翘言一起出去。
临走前，程翘言还找了个袋子，把乔楚写的春联装了进去。
“你真的会贴吗？”
“会啊，贴我家大门口，你可以来检查。”
上了出租车，乔楚带着手套，暖和和的。他看向窗外，即使一片萧条，他依然心情大好。
程翘言能问到手套原厂的味道，肯定是新的，还没洗过。“手套新买的？”
“刚刚院长发的新年礼物。”
“怎么没我的？”
“就买了那么多份，没算上你。”
乔楚把手套取下来，递到程翘言眼前。“不然送你？”
程翘言推开，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二人直奔商场，程翘言的计划是，下午在电玩城玩游戏，晚上去看电影。
乔楚对第二项没有异议，他对自己上一次进电影院已经毫无印象。
但第一项安排他不同意，乔楚改为：“去趟书店吧，暑假不是让买几本资料，我还没买呢。”
“开学再买不行吗？”
“提前买提前看呀，放假这几天不能只顾着玩吧。”
到达书店后，乔楚把所有需要买的书都拿了两份，分好，递给程翘言一份。
“这么多啊，都得写吗？”
“这算什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高三啊？”
付钱的时候，程翘言冲在前面，一看就要抢着买两份单。
乔楚跟收款的姐姐讲：“我们分开付。”
程翘言在前面，指着那摞书。“都一样的，一起一起。”
收款姐姐看了看两人，决定听乔楚的，他看起来更靠谱更沉稳一些。
程翘言叹了口气，这姐姐怎么帮他客气。
农历新年，乔楚会收到资助人寄来的红包，资助人是位姐姐，和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偶尔会有书信往来。她在信里写：“今年运气不错，赚了点钱，所以红包比较大，祝每位小朋友都学业顺利。今年高考那几个，等你们好消息。”
所以此刻的乔楚手里还算宽松。
吃饭时，他争着买单，但程翘言稳稳堵在他前面，他没能抢过。
吃完饭，到了电影院。乔楚拦住他，“电影票我买，不然我就不看了。”
“好。”程翘言答应。
谁都有自尊心不是吗？
乔楚看了看售票员后面的排片表，最快能买到票的是一部爱情电影，想看别的就得再等半个小时。
“就看这个呗，我听说挺好看的。”
“爱情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爱情电影怎么不好看，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爱情啊。”
即使现在没有，看看也无妨。
乔楚买好票和爆米花，进场了。
电影讲的是，一群高中男生暗恋一个女生的故事。乔楚没什么共鸣，他没暗恋过女生。
程翘言看得倒是挺投入。
乔楚心想：怪不得他那么想看，是不是讲到他心里去了？
散场后，乔楚问程翘言：“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啊，你觉得不好看啊？”
两个人都很想顺着话问对方，你有没有暗恋的人，暗恋的女生？
想打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楚抬腿踢了踢空气，说：“没什么感觉，可能因为我没暗恋过谁吧。”
“我也没有啊，哈哈哈哈。”程翘言傻笑了几声，拉着乔楚走出电影院，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地方。
出了商场，正好碰见卖糖葫芦的，程翘言买了两根。
乔楚接过程翘言递来的糖葫芦，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唐格。他说：“唐格外号就叫糖葫芦，她跟我说，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外号，但以前老有人这么叫她。”
程翘言听着，脑袋有一瞬间停止运转，糖葫芦都忘记吃了。
“还说你没喜欢过人。”
“我喜欢谁？”
程翘言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暗示，加以语言明示：“唐格啊。”
“当然没有，我和唐格才没有！我只是看到糖葫芦了，才想起来。”
这些解释，在程翘言看起来，都是找补，是掩饰。
程翘言突然心情不好，连糖葫芦也不甜了。
程翘言帮乔楚招了辆出租车，过年期间，公交车停运三天。程翘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给司机，指了指乔楚，“多退少补，给那个人。”
乔楚就这么被塞进了出租车里。他问：“你怎么回家啊？”
“我家就在这附近，走几步就回去了。”
“好，那你赶紧回去吧。”
程翘言看着出租车走远，把手揣兜里。晚上凉风吹着，是有点冷，早知道拿了乔楚的手套了。
哎，乔楚好像是送了他新年礼物的，怎么这会儿自己两手空空？
程翘言跑回到电影院里，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工作人员带着他进去刚刚看电影那个厅。
他的，乔楚的袋子，都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座椅上。
真是两个傻子。
回到家，程翘言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边等待乔楚的电话，边研究这春联该怎么贴。
程白薇刚从外面回来，她下班后，约儿子吃完饭。
程翘言却回他：“明天吧。”
程白薇转头便同意了同事的聚餐邀请。
“你晚上跟谁吃饭呢？”
程翘言正在找双面胶，敷衍地答了一句：“同学。”
“什么同学，让你连妈妈都不要了？”
“什么不要，是你先不要我的。”
程翘言扒了几个柜子，还是没找到双面胶，于是向程白薇求助。
“找双面胶干什么？”
“贴春联。”
“我贴过了。”
“换一个行吗？”
“呸呸呸，大过年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大年三十我就贴好了，你怎么不早说？”
不能换的话，那就贴自己房间门上吧。
程翘言抱着春联回了房间，继续研究怎么贴。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程白薇准备叫人，还没张嘴。程翘言听到响儿，就已经冲了出来。
“喂，你到家了吗？”
“到了，但是我发现一个事。”这也是乔楚决定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书是吗？我拿回来了，开学给你带学校。”
程翘言回了房间，留下程白薇一个人。
程翘言有没有因为她没陪着过年而伤心，她不得而知。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程翘言有喜欢的人了。
“开学再给我？那我这几天都用不了了？”
“我可是做了保证不再骚扰你的，不然你来我这里，我允许你骚扰我。”
“切，”乔楚翻了个白眼，“那就开学见吧，再见。”
毕竟不是自己的手机，乔楚讲完重要的事情，就把手机还了回去。
“这几天都不会再打电话了，谢谢院长。”
“没关系的，这个号码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乔楚，我很开心看到你交朋友。”
“谢谢院长，我也很开心。”
乔楚回到房间，许叶还没睡。许叶问他：“那人是你朋友吗？”
算是吧，乔楚心想，我好像是把他当朋友的。
“你啊，还是心太软，”许叶痛心疾首，“别人稍微做点什么，你就以为是对你好，把自己全然托付。你现在对他的坦白，就是在给他以后伤害你的机会。你忘了我们以前的事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别人是别人，他是他。
“我没有忘。可我也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他是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