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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什么是国?什么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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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全部躲进了角落,唯独剩下谢尘钰还站着屋中间。谢尘钰自是不惧南朝军队,相反格外激动,试图发动众人:“只要我们还在反抗,就有打倒北魏人的希望。”

“......”

谢尘钰紧接着尴尬地发现这世间另外一个真相。

当一个人没有权力,没有财富或者能主宰别人生死的武力的时候,他是没有话语权的。

根本没有船工在认真地听谢尘钰说话。

“操!”前几日还和谢尘钰睡一个床铺的工友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去扯床上的破薄被,没舍得撕条,随便捡了个散发汗臭的破衫要来堵谢尘钰的嘴,“你发哪门锤子的神经?”

他们都怕谢尘钰真的把南朝军队引过来。

谢尘钰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干脆抿住自己的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周围的众人。这些人似乎不大相信,垂着头不看他,这全然是一场失败的游说,他没有自己从前想象得那样一呼百应。

船工们耷拉眼皮,不耐烦地打断:“滚滚,太子殿下早下落不明,皇室都快完了,天下等着改姓,我们还能做什么?”

“你要杀鬼魔你去杀,我他么地在指头缝里活下来都不容易。”

“你小声点。”、“一会儿如果把外面的士兵引来,说不定会把我们强行拽进军队里。去了军队就是个死。”

他们七嘴八舌串通一气后,燥热的空气渐渐冷却,整间房内只有浑浊的黄水还在顺着被泡发的烂木板下滴。

所有船工都找了一处掩蔽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众人紧张地捂住口鼻,咬住舌尖憋着不发声,安静地等待门外的士兵走远。

谢尘钰想要出去,但看见屋子里面色难堪的众人,沉默了几个瞬息,过后松开手,淡定退回到角落。

他不想将火引到这些人的身上,但他与这些人并不是一路人,也注定了不会成全他们。

室内光线幽暗,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蛰伏在暗处,但外面的脚步声没有如众人所愿那样散去,反而逐渐靠近破屋,甚至连周遭都没有搜寻,好似早就知道这间屋里有人。

他们径直朝这间房走来。

士兵们并没有强行破门而入,门板率先被人叩响。

“太子殿下,臣将接驾来迟。”

船工们有的早就缩进床板下,有几个人跳进水缸里,屋里能塞人的缝隙都叠满了人的肉,有些角落卡成一团。有人实在走投无路只好钻进被子下,隆起的一坨无异于掩耳盗铃。

谢尘钰又重新站起来,顷刻屋子中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中央。

“......嗯,好。”谢尘钰应道。

门外是阮冰轮的声音。

他走过去,在船工们惊恐的目光中拉开大门。

那群船工扒紧一切能遮挡住自己的东西,躲在荫蔽下神色各异地看着一身铠甲的大将军在这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面前跪下。

阮冰轮递上一方打湿的手帕,谢尘钰胡乱抹了几下。脸上几个月都不敢清洗的干硬泥块用水化开,淌了他一整个掌心。谢尘钰挺直佝偻的脊背,船工们才发现他们原本以为的穷小子有一副生得过于好看的面孔,额心还有一颗传闻中太子生来就有的红痣。

“里面的人恐怕知道你这几个月来的行踪,需要臣来处理吗?”阮冰轮只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不必。”谢尘钰的目光从这些昔日的工友身上滑过,轻轻地摇头,“走吧。”

谢尘钰走到门边,几个月来同吃同睡的工友终于没忍住叫了一声“小季”,满屋子的人都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他回过头。

破旧泛黄还在滴水的屋顶之下,船工们用那一双双黝黑的眼睛盯着谢尘钰,温柔得像一匹无助的绵羊,用哀伤的目光舔舐着谢尘钰的脸颊。

谢尘钰只感觉脸颊有些燥热,抹了一把沃湿的额角。

那些各异的姿态汇集在一起,站立的,坐卧的,蜷缩抱紧自己的,超越了谢尘钰所能言语的全部。他们缄默着,汇集成这片土地最沉痛的记忆。

屋顶上的季念昭一个人盘腿坐着,一路目送军队簇拥太子离开。

他朝谢尘钰的背影挥了挥手,没有人看见。

“那么我们也再见了,我最讨厌的蚊子们。”季念昭笑眯眯双手合十,松开掌心被拍成肉干的三只蚊子,唾弃地甩开老远,一边抓挠自己全是包的胳膊一边一瘸一拐地从房梁爬起来,朝着反方向背道而驰。季念昭暗搓搓想:盘腿这个姿势不好,坐久了腿麻起不来。

他接下来要走的路不会有凡人踏足,一路上的动静只有停下来喘息时脚尖踢出去的石粒。

山间的野草被东风吹得歪斜向一边,季念昭找到来路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半夜了,草压低后老远就看得见天穹,天尽头就是长川。

甫一进屋,几个进进出出整理战报的师弟师妹向他打招呼,“大师兄回来啦?”,他们扭头对里屋大喊,“玄明长老,明昆师兄回来了。”

内屋飙出一句粗嗓——

“没大没小的,让他自己进来拜,难道还要我出去迎他?”

季念昭撩开帘子,玄明子就坐在莲花蒲团上,祖师爷坐在对面,两个老头对着长川的地图推敲,屋里香炉熏着烟,有倒流的涎香漫在屋子里,进来都得先淌过这些云霭。

祖师爷指了指身前的蒲团,季念昭掀起袍子在对面坐下。

玄明子问他:“太子救回来了吗?”

季念昭颔首。

玄明子鼻子哼气,掏出食指挖了挖鼻孔,一边挖一边斜躺下骂:“小王八羔子。”也不知道在骂谁。

“......”季念昭和他们交代了两句谢尘钰的这几个月来的境遇,突然陷入沉默。

他从离开金陵后很多时间都是这副怅然若失的神情,抬眸轻轻地看着两位胡子花白的长者,“师父,师叔,小辈有一个疑问一直以来都未曾得到解答,萦绕在心间困顿我许久,想向两位请教一二。”

“我想知道,南朝对于太子殿下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家国,对于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祖师爷和玄明子两厢对望,他们一个不修边幅地坐着,另一个握着羽扇飘然若神人,胸口布料放荡,就像壁龛里该供奉起来的赤脚大仙。

季念昭是被这样的神仙养大的。南冥有鲲鹏臂展九万里,成仙指日可待矣,天地对他来说太大,大到他扶摇而上时看不见自己羽翼下的斑鸠。很多仙门的修士同他一样,都是坐在这样高洁的云端之上睥睨凡尘。

“我在南朝看见了许多人,许多人为了抵抗北魏的入侵而死。我看见他们的皇后爬上环布着无数北魏士兵的城墙,他们的将军奔赴一场必死的战争,有很多平民不会仙法也不会武功,却操着扫帚就敢和敌人搏斗,有妇人愿意牺牲自己和小孩为更多的同胞铺路,有男子宁愿抛妻弃子也要跟随军队北征。我看见了好多以前从没有看见过的东西,我没有家也没有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季念昭逐渐放空自己,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经历,迷惑地抬起眼眸,口齿轻吐:

“玄都元阳紫薇大帝的宫中,有三十六位天将,携领底下九千万众生。北都宫中地官,底下有四十二位天将,主管三界十方九地。青灵水官麾下,有四十二位天将,掌管江河湖海万灵之事。上至天神,下到亡魂,都在神灵的管辖之地,为何他们不肯帮一帮这世间受苦的众人?”

“神仙真的存在吗?为何我所见过的天地间都是人们在自救。”季念昭说完,室内依旧一片寂静,他又继续问:“倘若他们真的存在,那么这天地间,什么才能叫作道?”

“勾陈上宫?北极大帝?七天尊?全真祖师?东华紫府?”季念昭垂落眼帘,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道心了,就像当年看着门人抬回来前任掌门的尸首,他不明白闻子君那样一个为了拜入仙门连妻儿都不要的人,为什么最终却甘愿死在一个荒郊的小村落,只为了救村子里的农民。

这些农民要论地位尊贵比不过昙娘,论价值更是不及无邪。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平头小老百姓,唯一能发挥的温度是在合适的时候种地耕收。

就是这些人,却让闻子君甘愿冒死也要救下。

仙门的修士前辈们确实教过他要救众生,那也得是站在山顶上挥洒雨露,做个符号画像一样的存在。

“......”

少顷后,祖师爷缓慢开口,恍若飘在星子旷野上的一阵风,穿过他耳朵。

“娃儿啊,地位与境界决定了眼界,你看见的不一定是别人看见的。”

季念昭:“师父,我也不小了。”

“放在修仙界,你就是个小家伙,我们这些人啊,出生在这天地间还没有国度成立的时候,那时候的人们聚集成部落生活,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他们恐怖蛇,恐惧山里的老虎,恐惧让他们萌生了信仰。那是他们最开始对于神明的假想,神明的符号是动物各个部位的结合。”

祖师爷耷拉的眼皮下精光矍铄,捋着胡子:

“再后来部落的首领得证道法,国家开始建立......玄明子便出生在这土地上出现的第一个王朝里。”

玄明子重重地咳了两声。

祖师爷慈蔼地笑:“我的青年时期,那还是上千年以前,也曾见过真正的神仙,生前富甲一方的商贾,有治国才能的文官,死后魂魄有金光接引,引渡天庭为财神。为民请命的圣贤,断案公正的清廉之臣,就义沙场的肱骨名将,飞升为文星武神。那个时候天底下的灵气还很浓郁,修仙者不常见,更多是得了机缘原地飞升的天才。”

“再后来有神仙下来散布仙缘,给凡界画了大大小小许多避世修行的福地,七十二仙门最开始就是这样诞生的。天下合久必分,不过百年就会迎来下一场乱世,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逃到仙门的地界,渴望获得解脱,能够逃离三界轮回。”

玄明子接过话:“季洱,你师叔和师父并不算有天分之人,修行了千年却才将好拖着一副老态龙钟的躯体徜徉在人间,你的天赋不差,只要这样修行下去,也许再过百年就有飞升上界的机会。”

祖师爷拍了拍季念昭的前额:“娃啊,你的慧根是有的,不过这些飞升的仙门名士,大抵都是些心怀苍生,冰清玉洁的有识之辈。飞升从来不是他们的目的,只是达成目标的途径。就算成了神,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难以担起的抱负。”

玄明子道:“哼,昔日稀云渡师祖中有一人,天赋才是千年来未有人能与之比肩。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候打坐悟道,渴了只饮晨露,辟谷不碰凡间的粗食,不让灵府有一丝污秽,从他拜入仙门到证道飞升,只用了九十九日。”

季念昭不是没有听过这个故事,这类带着神性的故事向来是仙门里每个小弟子心目中引路的圣光。他问:“要修成此路,这些就是诀窍吗?”

玄明子捻了一把胡子:“哼哼。”

祖师爷:“哦,也不是。反正以上我做不到。”

季念昭:“......”

祖师爷拍了拍季念昭的脑袋:“你做不做得到另说。虽说我自己也做不到,反正从小教你,我是这么教的。为人师的责任我已经尽了。”

“不过为师现在正思考另外一件事情,要不你去帮衬那个南朝太子?”

季念昭正有此意,方才所有的话不过是想诱导祖师爷掉进自己的坑里,还要欲拒还迎假意推辞一下:“也不是不行。师父你的卜卦最为灵验,不如先施法求个稳妥?”

祖师爷的目光游离了一会儿,他算过的都是天下大事,这还是他头一回算两个人之间的命数走向,想了下最合适的卦盘,最终还是落到姻缘盘上:“......”

季念昭看着祖师爷默默拈起命签。

不是。他就随便说说而已,师父你还真算啊。

季念昭默默腹诽,抹了一把虚汗:“师父,你算来算去,是不是算漏了什么?”

玄明子:“哼,你敢质疑祖师爷的卜算术?”

季念昭:“你拿的是姻缘盘,姻缘盘算的是男女间的缘分......是不是算漏了我和谢尘钰都是男人。”

玄明子:“大差不差。”

季念昭:“我觉得差得还是有点多......”

祖师爷没搭理正在吵嘴的两人,难得露出一脸古怪的神情,不可置信再掐了几下:“红鸾星动......”

他奇异地看了眼正紧盯自己的季念昭,不自然地咳道:“有空把太子领回来给我们都过目看看,好歹你是不孤山的弟子,你执意要选谁我们拦不住,至少要把一下关,别被拐跑了。”

季念昭:“......?”

他怎么听不懂祖师爷在说什么,还想问卜卦的结果,但反正都是卜的姻缘签,结果也没什么意义,都是胡乱算一通,他只好叹了口气,纤长的睫毛颤动,拂开眼眸前的夜露:“徒儿还想请教一个问题。”

“师父,你正是飞升的关键期,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为何还愿意身赴长川战乱?”

他不说,但也是在问当年的闻子君,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被人骂被人不理解,遍体鳞伤,无人感恩,甚至被人遗忘,还要义无反顾地掺和到一些明明不归自己管的“破事”中去。

祖师爷微微一笑:“季洱啊——你有金骨仙资,只要道心不损,终究有飞升成仙神的那一天。”

“但想要真正飞升入天庭,再摆脱轮回,去到三千世界,我们的气量便不能小了。天地与我为一。”

季念昭难得有这样交心的机会,他寸步不让:“凡人死后也能轮回,鬼魔灭了又会新生,为了这些瞬息万变的东西也甘愿放弃数万个日夜坚守的道心吗?”

“当真正身处高位的时候,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欣喜。” 祖师爷打了个呵欠,摇着蒲扇,两鬓白发乘风飘起:“世俗的权力,金银财富,功成名就,那些年轻时候谁都追求过的东西......到了这个岁数早就厌烦了,只有仙门那一群新生的小辈还为此无意义地折腾。”

祖师爷回答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那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却是成仙的第一步。”

祖师爷出生世家,玄明子却是个前朝的乡野村夫,说话没有祖师爷那么客气:“你想问的是你爹的事吧?早就说过了,你看见的都只是自己看见的,自己解读的。那么在意外界干什么?你做这些都是想要有个人夸夸你或者批评你吗?你一开始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要忘记了。”

“如果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对你而言不重要的,那么你会为了这些虚名倒过头来后悔做过些实事吗?

“出世为了追寻大道,入世为了匡扶社稷。只要是你自己的心志,怎样的结果都可以坦然接受。”

玄明子冷哼一声:“他走他自己的路。求仁而得仁,又有何怨?”

“玄都元阳紫微宫中......下济幽扃。”引用自道教《三官经》志心皈命礼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引用自庄子《逍遥游》

本章是自己对于修仙和前面剧情的一点思考,主观色彩比较浓厚,也比较意识流,欢迎交流。

第164章 什么是国?什么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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