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步没继续说话。

他明白的，面对信任危机最好的方法也最伤人。

但是这招真用在自己身上，让他如何能接受？

见池步表情不好，孟宁还是有些良心不安，于是开口想宽慰他一下。

“换个思路，这算是得到了警方的信任。”

池步冷笑一声：“我确实不满，不满在我与警方之间的合作本来就是建立在没有完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而你们擅自打破了平衡，你们是可以相信我了，那我呢？我有办法知道你们值不值得信任吗？我有办法知道你们会不会让我给别人顶罪吗？”

他的语气如常，甚至问句的尾音都没有上扬。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这就是警方的常规手段。以前只是没人会直接告诉他……

“其他的我不保证，”车刚好开到目的地，孟宁将车稳稳停下了，“只要你可以一直站在法律的红线内，就可以一直相信我。”

池步将头扭向一边：“警官先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吗？”

只要……就……

很典型的句子，意思需要反过来理解，所以刚刚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想要对方一直可以相信，需要一直站在法律的红线内。

这样的句式更多用于pua，从侧面对对方提出要求，还让对方感觉自己赚了。

聪明如他，怎么会听不出呢？

但最后只问出一句“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吗”。

因为对方代表的是法律，所以池步无可抗拒。

至少，池步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孟宁解开了安全带，“只是说你不相信警方的话，可以相信我。”

池步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平常的笑都忘了装：“你是这样理解那句话的？”

孟宁的重点在于“相信我”三个字，而池步的重点在于“只要……就”三个字。

其实本来池步都平复好自己想趁下车把话题揭过去了，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句“相信我。”

最后池步还是生硬地松开了安全带。

他们一脚刚踏进警局，就有警员来找了。

“孟哥，田妮已经到了。”

市公安局内，这位年轻的女士紧张地搅着自己的衣角。

见对方在紧张，孟宁先开口安抚道：“不用紧张，只是简单的问话。”

田妮此人，便是楚倩高一时留级的原因。和池步不同的是，她与王梓是从小一起的玩伴，后来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才离开的临海市，直到初中才回到临海市。

和池步的共同点，大概他们都是学霸，但田妮似乎更胜一筹，至于原因嘛……

临海市的制度是很难跳级的，她初一刚回到临海便作为学校唯一一个跳级成功的名人，这才被当时同为初二生的楚倩注意到，开始了长达四年的霸凌。

孟宁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另一边楚倩的父亲已经被拿下，杀鸡儆猴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七月28日那天中午，你在做什么？”

田妮是呆愣了一会儿才回答的：“你说28号啊……我和朋友在景元路那边的万达广场吃饭。”

“吃了饭呢？你们做了些什么？”这种绝对会有监控拍到的地方，孟宁都不会傻等核实的。

“我们一直逛，逛到五点看了场电影才回家。”田妮翻出手机里的图片，“这是当时的照片。”

照片里是两个夹着电影票的手在比心，大概是时下流行的拍照方式，拍摄时间和地点都显示在照片上方。

既然有不在场证明，孟宁将话题直接转移到受害人：“你认识楚倩吧？”

田妮又是一段明显的呆愣，随后她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手腕。

她跟池步有一个很“巧合”的共同点——在将近四十度的天气里坚持穿着长袖长裤。

“我……我……”田妮眼眶中迅速泛起泪光，“不……我，她……”

田妮长了一张很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脸，长而弯的睫毛在那双大眼睛上，老是扑闪扑闪地看着你，鼻子小而翘，脸圆但下巴尖，此时哭着更让人心生怜悯。

“她死了。”最先受不了的竟然是池步，他最见不得眼泪，特别是这种有过相似经历的，“你可以不用害怕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田妮笑了出来：“哈，罪有应得。”

“你的印象里，楚倩和王梓的关系怎么样？”孟宁没有追究田妮的反应，而是顺着自己的节奏问了下去。

“她们玩得蛮好的，”恢复冷静的田妮变得可以对答如流，“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除了寒暑假，其他时候已经不回这边了。”

这么看，线索又绕回去了。有动机的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又没有动机，一定要强扯就又回到了那个下落不明的程宇身上。孟宁的灵感有些枯竭了。

“冒昧问一下，”池步见场面沉默，决定先问出自己的问题，“你的生日是多久。”

“七月28号，那天就是我朋友跟我一起过生日才出门的，平常我更喜欢在家呆着。”

警方确认了田妮的不在场证明便放她走了，孟宁就在原地翻看着笔录，良久才抬头与池步对视：“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警官先生，想要搞懂犯人的行动轨迹，就要将自己代入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