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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独行的少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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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三老爷走进三夫人的院子时,正巧碰见魏三娘从三夫人的房间里出来。

这是庶出的三娘子,而非夫人亲生的嫡出的四娘子,庶出的孩子终究是比嫡出的懂事的多些,魏三娘见了父亲,便乖巧地退避在一旁,深深施了一礼。

她唤:“父亲。”

三老爷并未过多言语,他只轻轻点头,算是应答上了这礼,之后便略过了魏三娘,径直推开了三夫人的房门。

没有通传没有预料的推门声响起,把三夫人吓了一跳。

三夫人刚想发怒训斥,抬眼却看清楚来人,立即扮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一早卸下了钗环首饰,身着一身素衣,胭脂也卸掉了,只留了薄薄的一层香粉,最是楚楚动人。

魏三夫人瑟瑟不敢出声,哀哀端了一杯茶过来,跪下请罪。

虽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这荒谬的、虚妄的、差点闯下大祸的事情,毕竟是由她而起。

而且正如同方才魏三娘说的一样。

“先前父亲只看见了这件事的后果,所思所想都是这件事如何处理,而等待这件事解决之后,父亲回过味来,便会意识到这件事皆由夫人您的侄儿子所起,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您用大伯父的女儿,去救自己娘家大哥的儿子,父亲有多痛恶您帮扶娘家您也知道,等父亲想到了这层,他该有多愤怒,想必夫人您也明白。”

而平息一个老爷的怒火,无非是摇尾乞怜,痛哭请罪。

多少年来,三夫人都是这般撒泼卖痴地为自己的娘家争钱夺利,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魏三老爷接过了三夫人的茶,一饮而尽。

舟车劳顿着去了一趟清水潭,进了徐家连坐都没有坐一下,接了人便往回赶,出门的时候匆忙,车里并未备下茶水,魏三老爷早就渴极了,他喝完一杯仍觉不够,自己拎了茶壶续上,直到牛饮了三杯,他才停下。

他看向魏三夫人,面色既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意,他平静无波地打量着魏三夫人,就像权衡打量着一个物品,看得魏三夫人心里发毛。

“老爷……”魏三夫人哀哀唤道。

魏三老爷没有说话,他静静望着魏三夫人,似是在等候她的下文。

见三老爷如此,魏三夫人心里慌极了,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老爷我……”

“你那个侄儿子,叫什么来着?”而魏三老爷并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冷声询问道。

“陈升……”魏三夫人连忙答道。

而魏三老爷忽而又没有心情去了解这个人的名字,他打断了魏三夫人,却又问了别的事情:“他救出来了吗?”

“还没有……”魏三夫人咬唇,楚楚望着三老爷,这便是三夫人急迫地想要求得三老爷谅解的地方,她的侄子还尚未救出来,而她与徐家商议好的约定,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徐家说,大姐儿葬下了,才将升荣放出来……”

“既如此,你也便不要想着去救他……”

“可他毕竟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啊!”魏三夫人下意识打断了三老爷,话脱口而出了才感到自己失言,她委屈地低语,为自己辩解,“老爷您也知道,我那大哥早亡,只留下了这一个儿子,我从小将他看到大……”

“行了。”魏三老爷嫌恶地看了三夫人一眼,挥了挥手,“多少年了,你那侄儿子争伎、作赌、惊扰在室闺阁女……犯了这么多事情,每次一出事你就拿出这套说辞来,也不变个样子,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魏三老爷话音一转,“这一次的事情,不一样。”

“他这次犯下的,并不是什么口角之争,也不是什么街坊巷尾里糊弄两句就能揭过的事情,他是科举作了弊,他在丹州府的考场里面,亲自被提学官孙大人抓了,押在诏狱里面,折子上写了奏报呈到了陛下面前去的!陛下方发大诰,现在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科考场上这点事,他自己作死,撞到陛下的耳朵里,这件事谁能顺利把它揭过去?”

“你以为徐老二的夫人能救你的侄儿子?少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昨夜之前,徐老二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她凭什么能救你的儿子?是凭她那个破落的,已经与他们长房嫡脉出了三服的娘家吗?”

“这件事,就算是徐老二去管,他哪怕是脱了一层皮,也不能将你的侄儿子全须全尾地救出来,你还想让我救?还想让大哥救?大哥现在可是入阁的关键时期……”魏三老爷压低了声音,心头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气。

他的大哥,去岁被万岁钦点进了文华殿,就任文华殿大学士。

梁朝历代任文华殿大学士的,就没有简单的角色,不论从前远的南陵诗祖、太安伯爷,就说现在的首辅刘敬平,他入阁之前,就是在文华殿大学士这个位置上。

他的大哥是要入阁的人物啊!

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因为这样的烂泥,拦了大哥的青云之路呢?

“……事情的好坏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如果你非要为了你大哥的儿子,不要我们阖家的前程,不要你自己儿子的前程,那你就尽管去做,我不拦你,百年之后你的子孙恨你入骨,挫你的骨扬你的灰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管你。”

“可是升荣是我们陈家唯一的血脉了……”魏三夫人却仍不死心,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还想去管他?”魏三老爷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吗?”

“你们陈家?你嫁来我魏家小二十年,到现在,你还认为是‘你们陈家’?”魏三老爷说着,镇纸一挥便提笔,“既然如此,那你就回你们陈家去!”

见宣纸上落下“休书”二字,魏三夫人眼见地慌乱了起来,她吓得涕泗横流,猛地扑上去抱住魏三老爷的腿。

“老爷!老爷不能啊老爷!”她也不管声音是否传到屋外去,她放肆地哭喊,“我再也不管娘家了,我不管了,老爷,三郎不能没有母亲啊老爷!”

魏三夫人哭着,发誓的赌咒的话一骨碌地往外冒着,她再也没有了往日养尊处优的仪态,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仿若一个疯妇。

魏三老爷停了笔,冷漠地看着她。

笔尖的墨汁子滴在了纸面上,晕出一团圆圆的墨迹。

也不知道三夫人哭了多久,直到魏三老爷看够了,看烦了,厌倦了,他才将笔往桌面上一丢,悠悠地问她:“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知道。”魏三夫人止不住地点头,她哭着说道,“我再也不会提升荣这回事了”

“既如此,便还留你在魏家待几日罢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扔出去,仿若恩赐,换来了接下来魏三夫人不住地磕头答谢。

魏三老爷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喜欢这样在外面高贵的、说一不二的女人,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蠖屈鼠伏的样子,他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换来这帮女人绞尽脑汁的揣摩,他随意丢下的东西,哪怕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都能换来这些女人的感恩戴德。

多好。

这样的感觉,是他在外面、在官场、在同僚之间,永远感受不到的。

魏三老爷才不会休弃三夫人出去呢。

毕竟,这个女人与其他的妾室还是略有不同的。

至少她生下了他唯一的儿子。

那可是他魏叔礼的独苗,百年之后,要给他扫墓添香的唯一后代。

魏三老爷还指望这样一个儿子,步他长兄的后尘,也于科考场上有一番作为,他日登阁拜相,也为他修表作铭。

他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有一个被品行不端被休弃出门的母亲呢?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放下耐心,跟三夫人一点一点讲述事情利弊的原因。

女人就是愚蠢的。

她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魏三老爷忽而想到了他那个最蠢的妾室。

那是他新买来的一个,从扬州来的瘦马,大字不识一个,身段却尤为玲珑,耳鬓厮磨之间,她身上还有着幽幽的茉莉香气。

魏三老爷只觉心头一热。

然后望着糟糠之妻的目光逐渐变得烦躁。

“若是下回再让我发现,你与你的娘家还有联系,那你就回家去,莫要再做我魏家的人。”魏三老爷再冷声丢下一句话,抬腿就往外走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可是……”魏三夫人犹豫地叫了一句。

“又怎么了?”魏三老爷转头,此时他的怒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大姐儿不日就要下场了,万一她……”魏三夫人犹豫地说道。

她丝毫不担心魏兰蕴会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告状,毕竟魏伯雍这十五年来对待魏兰蕴的态度,众人都有目共睹,魏伯雍根本不会管她,她若是死了,魏伯雍甚至还会因自己曾经落魄的痕迹都死绝了,而弹冠相庆。

最让魏三夫人担心的,不是魏兰蕴的血脉亲缘,而是魏兰蕴即将要下场这件事。

如果她考中了,当官了,她会不会想起在魏家受到的凌辱,她会不会想起自己这个三叔母曾经把她当作猪狗一样卖出去,她会不会怀恨在心?她会不会报复?

就这样把魏兰蕴接回来,让她顺顺利利去应考。

这让魏三夫人害怕极了。

“就凭她?”

魏三老爷觉得可笑极了。

正如他觉得大诰只是一张擦屁股的废纸一样。

哪怕这份大诰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亲笔写下的,魏三老爷还是觉得,这上面的字荒诞不堪。

女人是不可能考得中功名的。

她们愚昧,她们笨拙,她们斤斤计较,她们最爱斗口角,他这个院子里的女人都是这样,为了一根钗子、一块茶饼,就可以闹上个三天三夜,书没读过几本,字儿识不了几个,每天就钻营着自己夺了这个人一分,那个人又夺了自己三分,今日老爷宿在她房里,明日我要抢过来这般的事情。

魏三老爷想象不出,这个院子里的女人登阁拜相的样子。

“你们这些女人,只看个话本子,左一个本子考状元,又一个本子中探花,看话本里的状元榜眼多如牛毛,就真以为这科举场容易考?”

“她要考科举,首先便是县试,先不说她是否能找到五考生并一位廪生作保,但论考试,就一个小小的县试,她便要过正场、初复、再复、连复四场,只有四场都过了,她才仅仅只能算作一个‘童生’。”

“童生算什么?什么都没有,免不了税,拿不了田地,没有米粮银子,更别说点卯当官去了。”魏三老爷是举人,他深切地知道科考过来的一路艰辛,他当年苦读了多年,来来回回进了县礼房五六次,这才拿到了一个童生的功名,他顿了顿,轻蔑地说道,“多少人苦读至七八十岁仍是童生,从不尝进过贡院学庙,魏兰蕴从未学过书经,十日之后她便要应考,就连父亲,都没办法在十日内通读这些书卷,而她只是区区一个的女子。”

“可万一……”魏三夫人还是担心。

魏兰蕴毕竟是魏老太爷养大的孩子,从小在京都素有才名。

万一她就考上了呢?

“没有这种万一。”魏三老爷冷哼,“我也不会让她有这种万一。”

正如同徐二老爷让小厮送出了那封去往丹州府的信一般,魏三老爷也早有打算,虽然他们从不认为魏兰蕴可以凭自己考中功名,但是总要防着别人利用她,借由这件事情,给他们来上狠狠一刀。

他们这些深谋远虑的老爷,从不会让自己的头顶上悬着利剑。

“她要考,我们便让她考,至于考完以后……”魏三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已向大哥修书一封,告诉他我们已为兰姐儿找了一个好人家,待她考完之后,不用等到县衙贴榜,便送她离家成婚。”

“哪有什么人家?”魏三夫人不解。

“会有的。”魏三老爷微笑,“你会在兖州给她找一个好人家,然后,将她平平安安送嫁到兖州去。”

兖州是大梁最北边的城池。

去岁才发了民乱。

送嫁的车队也许会在那里遭遇流民山匪,不过侥幸在民乱山匪里面活下来也没有关系,兖州那么远,一个弱小的可怜的女孩子,一个被夫家禁锢住的女孩子。

是再也走不回来的。

屋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是随着晚霞一起落下的,天光和水的交界处涌出了一道彩虹。

魏三娘悄悄走出了三夫人的院子。

就在听完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后。

随行的婢女候在院外,她打着伞,一路小跑到魏三娘身边,双手高举着伞没过三娘的头顶,而婢女自己则站在雨下,任由雨水打湿她的鬓发衣衫。

魏家的花园修的很好。

亭台假山兼着苍松翠柏,平白藏几个人进去,要找出来是要费点功夫的事儿。

魏三娘只安排了三两个仆从躲在这里,便轻而易举地造成了人言籍籍的样子,她那个愚蠢冷漠的父亲,还以为魏兰蕴被发卖的事情传遍了阖府,急急地便去找三夫人算账。

这真是……可笑极了。

第11章 独行的少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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