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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行的少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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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被东风吹去。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脚商来来往往,高楼檐角上,停歇着一群鸽子。

鸽子正叼着落叶玩闹。

车帘是高扬的,车窗是敞亮的,透过车窗,魏兰蕴看见了那群鸽子。

鸽子玩闹的一侧,有一扇半开的窗户,仰头隐约可见窗内的榻上歇着一个红衣少年。

清风飚飚,卷着檐上的落叶尘土入窗。

正巧落在裴琚身上。

裴琚拍散了身上的枯叶。

他起身,站在窗边。

而风只乍起一瞬。

那些被吹动的、高高扬起的垂帘又像雨一样,哗啦啦落回原处。

正巧在他站在窗边的前一刻。

裴琚略扫过街巷风景。

街巷是同往日一般的街巷,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裴琚收回了目光。

他单手扣动槛窗。

把窗户关上了。

魏兰蕴并没有抬手把车帘再度掀起。

她跪坐在马车里,仪态是自小养成的端庄,半刻前崩溃的破土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枯萎,而就在泪水风化尔后,她已与从前并无区别。

她低垂着脑袋,目光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她无意间摩挲着手腕上的红色珊瑚。

珊瑚已生了润色。

屋檐上的鸽子振了翅。

它们略过魏兰蕴的车马,飞过潺潺的银湾水,再跨过重重的楼阁。

最后落在丹州府崔家西北角鸽房的檐台上。

丹州府崔家,自二百年前追随梁太祖定国安邦以来,就是乌苏江以南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二百年来,崔家出了皇后七位、首辅十一位、殿阁大学士三十七名,尚书、侍郎、知府更是数不胜数,先孝文皇后便是出自崔家,是当今崔家老太君的亲生女儿。

西林军里说不一二的军中公主华阳,便是崔老太君的外孙女。

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京都小霸王裴琚,唯怕三人,一是其母华阳公主,二是其父宁都亲王,三便是他的曾外祖母,也就是这位后族老祖宗,崔家的老太君了。

正因为如此,深受小霸王之苦的皇帝陛下,才会一道圣旨发下来,让裴琚南下,去他母亲的外家,让崔老太君好好管教管教他。

崔家的下人取下信鸽右腿上挂着的纸条,沾了杨柳水展开在绷直的绸缎上。

纸条上是崔家独有的密语。

下人将绸缎放在会密语的老仆的桌面上,老仆轻览一瞬,提笔便落下两大篇文章。

纸是梨花笺,墨是扬州墨。

书信文章写就一刻,又有两个年轻的丫鬟捧着托盘过来,将书信取走,托盘贡举在头顶上,她们躬着背碎步走着。

“哟哟哟,可别说别说!一会儿十一郎听见又该恼了!”

正房里边或坐或站着许多妇人。

她们身姿优美,面色恬淡,簇拥在正中坐着的崔老太君身边,不知哪一个年轻的小媳妇说了句什么话,众人哄笑成一团。

老太君笑着开口说道:“你们也就是趁十一郎不在,才敢在这时候说十一郎的玩笑,若是十一郎在这儿,你们就是冬天的知了,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老祖宗!阿媛可跟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小媳妇轻嗔道,“她说那个时候东海送了一株珊瑚来,颜色极正,是宫里也少有的货色,琚郎宝贝得不行,特意找了家里的珠宝匠学了半个月雕工,学的还是姑娘家的样式呢!”

“是呀是呀,阿媛说她可没收到什么珊瑚儿镯子,说不定就是送给小姑娘呢!”

又有媳妇子附和道。

正堂里乐成一团。

丫鬟缩着身子走到了正堂,将书信递给门边侍立的管家娘子。

管家娘子接过书信,用宝石磨的叆叇粗略扫过一遍,便躬着腰绕行到崔老太君的身后,只等堂里的夫人媳妇们都笑完,她才跪在崔老太君身边的地毯上,头顶着托盘将书信贡在她的手边。

“好了好了,别说了!给琚郎知道了,他一生气,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碎嘴子娘子一个也跑不掉!”老太君佯装嗔怪道,“珊瑚那样难雕的东西,说不定雕毁掉了碎掉了,又或许是咱们小皮猴雕烦了不要了也未可知,阿媛也是的,当娘了也这么不正经,带头开儿子的玩笑,弄得咱们宝贝儿琚郎一直不往西林待,在京里住着也没人管,性子愈发无法无天了。”

妇人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崔老太君见过魏家的那个大姐儿,那时候她才三岁,长得玉雪可爱,别说那时候家里爬树摸鱼的皮猴子了,就连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皮猴子爬树爬惯了,偷上人家院墙多看了几眼,便被婶婶姨姨们传得愈来愈离谱。

有时候给阿娘阿姐雕个饰品儿,都能跟人家姑娘扯在一块儿。

“银湾的书信来了,大家都一起听听吧。”

崔老太君敲了敲桌子,正堂的窗户便一齐敞开了。

堂外站着诸多戏子,戏子们各着各衣衫,有人身着红袍劲装扮裴琚,也有人身着圆领锦袍做王孙,随着管事娘子一声吩咐,戏子们俱动了起来,咿呀吟唱之间,便将裴琚等人在银湾游玩的所见所闻所知都演了出来。

戏文是现写就的,咬字却犹为押韵,丝毫不输当下名家话本。

像清水潭徐家,亦或是上阳城魏家这样的一般人家,觉得最尊荣的也不过是请一两个读信人侯在府里,然而像丹州府崔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早已不听信了。

崔家养了戏子乐者百余人于府里,凡有信至,必先由曲家作本,戏者拟情饰之,如此便如身临信中其境一般,所闻所感远超听读那般俗法子。

堂里的夫人媳妇聚精会神地看戏。

一曲唱罢,崔老太君忽的问道:“对了,九郎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的。”崔六夫人起身走出来,她福了一礼,面带微笑,“兖州讲学事毕,前日已经启程了,约莫今天应该到了华州地界,不出三日便也到家了。”

崔九郎是崔家这一代最富盛名的才子,一篇东城赋险些抄的丹州纸贵,他虽未曾下场科考过,其文名却誉满寰中,凡他讲学之处,儒士学子必定蜂拥而至,盛况堪比万人空巷。

“也不知九郎何时下场,若是九郎下场,那最年轻的状元何至于徐家来当?最年轻的阁臣又何至于落在魏伯雍头上?”有个夫人可惜地道。

这般学富五车的孩子,若是进了朝堂,必定是一代贤臣明相。

可惜他志不在此。

“咱们九郎说过,与其精一人的学问,不如精万人的学问,不做官又如何?我们九郎如今的名声,俨然堪比文坛宗师,就算是当今的内阁刘首辅见了我们九郎,也要礼让三分,而他如今,才堪堪二十一岁。”崔六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她骄傲极了,一个二十一岁的殿阁大学士,与一个二十一岁的文坛宗师比起来,孰轻孰重,她的心里自有定论。

堂里的女人们心里也有几分思量。

但虚无缥缈的名声比起触手可及的钱权来说,到底会让人心里有几分失落之感。

“老六家的,前些日子大郎来了信,说他与魏伯雍商议好了,要定下一门亲事,你挑个日子去魏家,看看他们家哪个孩子合适。”崔老太君吩咐道,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忽的又补了一句——

“莫要给琚郎知道了,他现在可听不得姓魏的人的事儿!”

话音一落,堂里的夫人媳妇们又噗嗤一声笑了。

“媳妇省得。”崔六夫人再施了一礼。

崔九郎支起了另一扇窗户,就在裴琚关上一扇之后。

信中本该在华州的他,此刻正坐在银湾的山水之间,他微笑着看着为崔家递送书信的老秀才,老秀才栗然极了,额角渗出冷汗滴滴,他笔下正写着今日的信,信中一字一句描述了今日宁都世子裴琚在银湾的见闻广识,半句不曾牵涉崔九其事。

“为什么不让姨母知道?”裴琚问他。

他无所谓事对人言,他在银湾的言行见知皆被一字一句汇报去了丹州,他从不曾干涉过,崔九郎提前抵达银湾,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不理解为何要掩去这一点。

“就让我在你这里清静一会儿吧。”崔九郎学着裴琚的样子,头枕着双手靠在软塌上,动作别扭极了,他笑着说道,“到了银湾,便要催我回丹州了,我母亲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二十一岁的文坛大家,千古难出一位。

崔六夫人自然是当宝贝般待着,平日里衣食住行都由自己妥贴盯着,下笔沾墨都由小厮婢女代为伺候着,平日里若非讲学设宴这般重要的事儿,崔六夫人都恨不得崔九郎莫出丹州,甚至是莫出崔府房门,永远当个珍贵的宝物贡在楼台高阁上。

“也是。”

裴琚深以为然,若是他与崔九郎对换一番,只怕要是早早找借口逃了丹州,逢年过节也不回来。

“那似乎是魏兰蕴。”崔九郎望着窗外,忽的说了一句。

裴琚皱眉,他不认识这个人:“谁?”

崔九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目送魏家的车马远去。

“没事了。”

不定时掉落小剧场:

那一年的确有一株珊瑚送来了宁都王府,小小的世子请教了年老的珠宝匠,站在紫檀木的椅子上,一点一点地打磨着手里的珊瑚。

小世子虽小,手劲儿却大得很,一株偌大的珊瑚最后被刻的稀稀落落,只剩下一小块儿完好的。

他再也不敢瞎刻,拿着石头一点一点磨着。

可最后上漆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

一株红彤彤的珊瑚,最后成了一颗发灰的珊瑚丸子。

他用绳子串了。

没敢送给她。

第9章 独行的少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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