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背景很难操控细小的能量变化，但背景也不会成为法师舞台上那个突出的重点。

家里有矿的晨风，跟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她的思考角度是大地荒神。

人族对荒神的崇拜远远不如对虚神的崇拜。

其中很大的原因，还是机会主义。

与每一次祈求都会得到呼应的十阳二月相比，荒神对人类祈祷的回应，是零。

没有。

完全没有。

于是，生活在地面的那些唯利是从的帝国法师们便或主动、或被动地忽略了荒神的存在。

但，矿山中的河络却无法因为荒神不回应，就忽视祂的存在。

矿工们每挖出一块宝石，都知道，那是纯精神体的虚神从纯物质的荒神中炸裂出去，飞升天际时，所残留的印记。

如果没有荒神的束缚，那么，矿道里就不会有任何宝石。

所有的能量，都会随着太阳与星辰飞升。

正是因为荒神的束缚，太阳才没有脱离九州。遥远的星辰、银河，也被牢牢地吸引。

没有荒神，九州不会存在。

第五系能量，会不会来自荒神？

下过矿坑的麻木晨风，深深地知道，在几千米的地下，是有神灵的力量存在的。

宋海音想到的，也是荒神。但她对荒神的理解，却是来源与绝望与无奈。

贪婪腐败的几代皇帝想方设法地巧立名目，截留、克扣、甚至盗取那些本该用在京城防御结界上的能量石。更可怕的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贪污，他们毫无休止地举办着各种各样的敬天祈福的仪式。用难以计数的宝石制造各种各样的神奇景象，从而掩盖盗取宝石的事实。

京城的百姓们，被一次又一次的能量烟火蒙蔽了眼睛，享受着虚无的满足感，认为十阳连线、双月冲天、二十八宿斗转星移，都是虚神为了奖励他们的供奉而赏赐的祥瑞。

只可惜，虚假的祥瑞和毫无节制地祈求太阳的能量，最终导致结界崩塌。

于是，她的亲友、邻居遭受了珥潮的无情打击。她的父亲，被珥潮炸塌的房屋压断了腿。

如果当时的自己就拥有现在的本领，父亲不至于终生残废。可惜，当时的宋海音只是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灵力，可以做法师的，厨师的女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逃难的人群，跪在地上向荒神祈祷。

如果是虚神震怒，洒下珥潮摧毁大地。

那么，就向荒神祈祷吧。

在向荒神祈祷的几个月中，宋海音感觉到体内灵力的觉醒。

对宋海音来说，她的法术能量来自太阳，但她的灵性源泉来自与九州大地。

荒神，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完全不回应祈祷。

只是祂的影响是漫长的。

不适于急功近利的人。

泉晓武从河水里爬出来，脱下鲛绡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纯黑色，雕刻着奇异花纹的袋子，仔仔细细地封好。这东西好不容易散掉了大部分酸味，他可不想再灌醉阿夺一次。

在美丽的女人吐出来的胃液，也是不好闻的。

何况还要套在头上？

刚收好鲛鞘，就看到远处出现了夸父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是菊岩敏如意。走在后面的，是窝息克。

学生和家长们对在重骑兵营白吃白住白玩，感到很高兴。所以，即使看到了万恶王子泉晓武，也没有投来愤怒的目光或瞧不起人的白眼。他们毕竟都经历过大昕帝国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对一个王子的人品从来都没有期待；对国家出钱的重骑兵学院官官相护，也不觉得有什么义愤填膺。唯一有的，只是一颗沉甸甸的心：大昕民主共和国，恐怕只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万恶的王子看到他们刻意躲闪的目光之后，不但没有感到羞耻，反而是脸上发光，眼珠子乱转。用手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可乘之机。

刚刚浪费了我十颗三级宝石，设置了一个挽救俞建南性命的结界。你们竟然不参观、不故障、不赞美，反而去游山玩水。看什么死了的皇帝的上马石，死了的大臣的乱题词，死了的将军的圆顶墓？害的我又要浪费两颗宝石，还莫名其妙地欠了一屁股的人情。

是可忍熟不可忍，生可啃熟不可啃的东西，是什么？柿子！煮熟了就软烂的柿子！

我可爱的软柿子呀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可以捏的人？

来了！

来了！

他，来了！

被泉晓武一眼叨住的，便是可怜的柴巴都。

被泉晓武当众拨开外衣，指鹿为马地冤枉成便秘贼，并没有刺伤他的自尊心。相反，那激起了一个矿工的儿子的熊熊斗志。

但是，当一碗又一碗的粥，不分青红皂白地泼在他头顶的时候，小河络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滴血。

为啥你们不问我，反要相信坏份子？英雄形象全垮塌，不敢回家见父母。

没人相信他的辩解。即使，昨晚他曾经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地敲开每一家、每一户的门。

没人相信。

甚至没人肯听。

他就那样，在漆黑的夜里，站在骑兵营的院子里哭。

最终，是丁先生把他拉回到屋子里。

“没人肯听你说出其中的原委，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泉晓武的谎言，或者是不肯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给你机会。”丁先生经历过千千万万次这样的情况，领导过千千万万次群众运动。他了解从众心理，“你，很不幸成为了运动失败的替罪羊。只有把你供奉在火刑架上，把你的皮拨下来烧成了灰，才能让他们对自己的无能有所发泄、有所原谅。”

当初有多么的相信你。

失败后，就必须有多么的恨你。

“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才八斗啊？”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我这边。

柴巴都低下头去，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你这是，在找露天厕所么？”泉晓武笑眯眯地走过来讽刺。

“泉晓武！我们农村，就是随地拉屎的！没有你们城里的臭毛病！”

有人、竟然有人，为自己说话？

柴巴都的两眼一下子模糊了。抬起头，看到身形健硕的赵凯大踏步地边走过来边说：“农民不把屎拉在自家的田埂里，也要拉在邻居的田埂里。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难道没听说过么？”

“姓赵的！”小五叉着腰冷哼，“刚刚我拿出十颗宝石来给你们展示风水结界，你们不看。害的我又要拿出两颗三级的宝石来！这可不是你说说就能过去的！”

“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的宝石你去找谁要。干才八斗什么事？”

本来已经放弃追究的学生和家长们都停下登船的脚步，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干他什么事儿？哈哈哈！”泉晓武仰天大笑三声，“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重骑兵营。老兵虐待新兵，硬汉踩死软蛋！”

“少把你那套封建王子的臭毛病带到新时代、新社会！我们是新时代的大好男儿！”赵凯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东有蛮族长天部落、南有苍茫山羽人、北有夸父雄踞冰封大陆……。”

“停！”泉晓武举起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才八斗欠我的两块宝石，一笔勾销！”

“你住口！泉晓武。才八斗，不欠你石头！从来都不欠！”赵凯踏前两步，毫不退让地瞪着小五的眼睛，“这是个言论自由的时代，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必需！”小五噌地跳上码头的木桩。

突然间，丁先生从人群中走出来，高声地呼喊起来：“东有蛮族长天部落、南有苍茫山羽人、北有夸父雄踞冰封大陆，都眼睁睁看着我们肥沃的土地。国内盗匪横行，拳党无忌，王公大臣企图复辟。正是大好男儿挺身而出之时。”

他边呼喊，边将身体转向默默围过来的群众，高高地举起双臂，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向恶势力妥协！”

窝息克感觉到胸口一阵火热，高高地举起巨人的手臂，向着身边的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向恶势力妥协！”

落榜的学生和考生默默地围过来，默默地将泉晓武堵在码头上。

小五尴尬地咽下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