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夺笑，面如桃花：“问长涛，把酒月，何处说双栖。乐歌行，水清唱，不见旧时帆。浪花总相宜，且归。陆海不相望，且分。”
小五愣了愣，小声地问：“啥？”
“水！”阿夺叫，“给锅里倒水！”
“我可不敢煮你。”小五死命地抓住她的手脚，倒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噼喱噗通地跑到厨房外面，放在一堆烧火的木头上，站在阿夺和厨房之间挡住了。心想，自杀的见得多了，要烧水煮熟自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水！”阿夺又喊，“来不，急了。”
小五脑门上冒汗，躺在柴火上要水？有完没完？
正想着，阿夺突然整个人幻化成一条大鱼，只一个挺身就从柴垛上跳飞，噗通落到凉亭下面的水潭里。
“喂！”小五扑过去，望着水两眼发直，不敢下去。
受了冷水的刺激，阿夺的胃剧烈地痉挛，在水潭里哇啦哇啦地吐起来。
看着她沉沉浮浮的，一会儿变成人，一会儿变成鱼，小五的脸色愈发地铁青，也不知道变成了人，会不会被水呛死。
阿夺又吐出一口，脸朝下，趴着漂浮在水面上，成人形，就突然间一动不动了。
小五咬了咬牙，噗通跳到水里，铁青着一张脸，瞪着充满血丝的眼，咬着牙大步趟水走过去。
水是不存在的！空气是不存在的！人族是不存在的！蛟族是不存在的！
哗啦。
一声奇怪的响动，小五感觉到自己的脚推动着水流，让身体浮起来。他向前猛扑，一把抱住阿夺向着凉亭的基柱扑过去。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阿夺，一只手向上探，扣住了凉亭的石板，纵身跃出水面。
哗啦。
大蓬的水被他的脚扬起来，犹如被巨大的鱼尾巴掀起的浪潮。
“你是鲛人。”阿夺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口，哈哈哈地笑，“没长脑子。不会游泳，还要往水里跳。去，去救鲛人。”
“你才是鲛人！你才没长脑子！”小五铁青着脸，“喝醉了被淹死的鲛人！喝！喝死你才好！”
“喝酒，是必须的。这个时候不喝酒，怎么成？”阿夺半躺在他的怀里，指着水面笑，“看，那是什么？”
“你的呕吐液！”小五牢牢地抱住她，生怕她又跳下去，“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酒，丢死人了！”
“你家的酒，是好酒。比船上的水手，气派。”
小五看着阿夺的眼皮开始打架，要睡过去，估计是没什么力气再跳河，才抬起头来看一眼水面。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闪烁着密罗阳光的薄膜。
鲛绡？
小五的双眼慢慢地张大了。
鲛绡，是鲛人的胃液，与水混合的产物？
“啊！啊！啊！”小五愤怒地提起睡熟的阿夺上上下下拼命地摇晃，“我，我是透过你的胃液呼吸的？在水里，我都是透过你的胃液呼吸的？”
阿夺已经睡了，却被激烈的摇晃弄得翻眼皮：“哈哈，哈。好奇怪的问题。难道，你没闻到，鲛绡总是很酸、很酸的？”
小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很久才回答：“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吐的。”
“你怕水。”阿夺喃喃地嘟囔，侧头睡去。
熟睡的脸上染起一抹绯红。
我，是鲛人。
远远的，泉水负手而立。听荷站在她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塞进脚下的泥土里，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到泉晓武，是怎么跳上凉亭的么？”
啊呀妈呀，水公主还是问了。
怎么回答呀？
于是，听荷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不是阿夺姑娘幻化出尾巴，把小五子推上去的么？”
泉水回头看她：“不能再叫小五子。”
“是。”听荷清爽地回答，“王子落水，被阿夺姑娘救了。”
看到小五折下一根树杈，一手扒着凉亭的柱子，弓腰撅屁股地去捞鲛绡，便带着听荷走过去：“又掉水里了？”
小五愤怒瞪。拒绝回答。
“多亏阿夺救了你。”
“这位侠女，拜托你睁眼睛看看，她喝得人事不省。”
泉水大幅度地转头，夸张地看了一眼听荷。
听荷捂嘴笑：“我们看得可清楚了，阿夺姑娘幻化出大鱼尾巴，一甩，把你推上来的。”
“我，我还以为是我的脚，变成了大鱼尾巴，把我们推上来的。”小五诧异，低头看自己的脚。
“你又不是鲛人。”
“鲛人是不存在的。”
泉水立眼睛，啪，给了他一记大脖溜，顺着后颈拍到头顶。
“疼！”小五抱着脑袋抗议，“下死手啊？”
泉水又抬手。
“你住手！”小五义正言辞地抗议，“刚刚我是不小心，才掉到水里的。这不是被阿夺救了么，也没出大事儿。至于这么打你亲弟弟？”
“你要好好地，感谢阿夺。”
“知道了。”小五提起阿夺来抗在肩膀上低声咕哝，“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泉水瞪眼。
“好好好。是我不对。没能即使体会到领袖的精神。”
“笨，才挨揍。”泉水瞧不起人地撇嘴，“跟听荷学学。跟将军们学学。我身边的人就没一个你这么笨的。”
“我又不需要拍马屁才能有好处。”
“王子可不能这么泼脏水呀。我们都是直言进谏的。”听荷不高兴了，“等一会儿告诉乌大厨，可是不给你做饭的。”
小五的脸色巨变：“我不是说咱郡国人。咱郡国人有啥说啥，直来直去。我说的是京城的，无论大官还是小吏，都油嘴滑舌。”
“就是么。我跟你说呀，王子。你可得离他们远一点，别学坏了。”
小五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对。”
你姐有天命。不顺着她说话，可是不得了的。
听荷对他的笑容很不满意。怎么就不能相互理解呢？
肩膀上突然一滑，阿夺睡梦中变成了大鱼，出溜一下从小五的肩膀上滑下去。还没等摔在地上，就被泉水一把捞住，重新搭到泉晓武的肩膀上：“连条鱼都抓不住。猪狗都比你灵巧。”
小五本就一肚子的气，这下子实在忍不住了：“猪狗，也抓不住鱼呀！”
“猫呢？比猫都不如。”
小五一时半刻答不上话，气的呼哧呼哧自己喘粗气。
一直回到了前院，阿夺不知道又做了个什么梦，才变回了上身人，下身鱼的模样。拉过专门招待鲛人的大缸，把阿夺泡进去，才吩咐听荷安排人捞阿夺的呕吐物，给泉晓武做蛟鞘。
小五几次张嘴，想说再也不穿那东西了。但不会游泳，这个短板太丢人了。往深处想想，觉得，也不是啥坏事。鲛绡被太阳一晒，就容易开裂。但只要有了酒，有了鲛人，制作修复材料还是很方便的。大昕帝国幅员辽阔，请几个鲛人来口吐莲花，那，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么一想，还产生几分掌握机密的小兴奋。转头看看姐姐，发现泉水的嘴角也浮现着几分小兴奋。于是，笑眯眯地问：“姐，是不是想组建海豹突击队的事儿？”
泉水的脸立即板起来：“施政，以不扰民为先。”
“海虎？”小五撇了撇嘴，听荷都被你打发走了，就不能展望一下未来么？于是大大方方地提出自己的理由，“你的亲兵，可都是女的。”
“制约国家发展的最根本原因，是术士集团掌握着能量分配。”
啥？
小五懵。
“农业、林业、牧业、渔业，甚至最新发明的纺织机、太阳帆，也必须靠术士施法向太阳祈求能量。”
“不是，不是用宝石么？”
“宝石无法再生。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
“这，这，这是你们大人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呀？”
“你制造了昶。可以汲取周围环境能量的昶。”泉水严肃地望着弟弟，“不需要深海水压，可以进行成本优化的昶。”
“姐，亲姐，亲亲的亲姐。”小五赖赖唧唧地撒娇，“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