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当机甲师？

因为机甲师就算是在地下城，也能自己支个摊开个铺面赚钱，有了手艺她就不用过以前的日子了，不用住在分成三间的阁楼，不用数十年如一日的忍受营养液的味道……

她成为机甲师的初衷，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艾特说的什么战场，生死，虫兽……

真的和她有关系吗？不说主星区，就是垃圾星的人，有多少人几辈子都见不到虫兽？她运气不会那么差。

上军校就得上战场？军校每年那么多毕业生，那么多碌碌无为的学生……他们不也过得很好吗？

这些什么战场，战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想赚点钱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已，没问题吧？

但是岑言潜意识知道艾特说得是对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始终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哪怕已经待了快十年。

她依旧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说不定，有可能，万一哪天她在这个世界出点意外就又可以回去了。

她有点恼羞成怒，阿尔泰克这么多学生，怎么就偏偏骂她一个人……虽然是没说错，她确实对这个世界有很重的游离感，对周围的人和事不太上心。

甚至深夜emo的时候也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是——

艾特他为什么要这么直白的讲出来？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不行吗？谁不是这么过的？

她都这么惨了，都穿到这个世界了，她都还是这么积极的生活了，为什么要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

为什么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想法？

艾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岑言身上，观察着她，看着她的脸从了然，疑惑，到被挑破的羞愤，他勾了勾嘴角。

效果不错。

“你要是有这个觉悟，就继续学下去。”

丢下这么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艾特就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哦，你那块晶核，刷学生卡去前台就可以领了。”

说完不负责的走了，岑言看着他的背影，居然感觉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兴。

但她还是去了前台。

“我来换晶核。”

她掏出学生卡，上面的照片还是在开学前去照相馆拍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张照片，她看着自己的脸，恍若隔世。

镜头前的自己没有笑，但是脸上却透露出一种开心的傻劲儿。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想着终于考上了大学，想着终于可以从繁重、重复、机械的杂活中脱离出来，可以过真正的生活？说不定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明明到现在也没几个月，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柜台后的玻璃倒映出岑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同学，你的纪念性晶核，编号30768，请收好，每位同学只有第一次斩杀虫兽的时候才能有哦，丢了可就没有了哦，希望你好好保管。”

“是啊，你好厉害，大部分同学要大二才能拿到呢——有些人毕业前都没有呢，你大一刚开学就拿到了。”

“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进校队的，加油呀！”

“加油。”

岑言拿过晶核，很小一块，透过灯光，看见里面有一颗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开口问。

“……哦，这是阿尔泰克3号湖下的石头切片，也是为了做个纪念。”

岑言点点头，拿着晶核出了门。

她出来时才发现，天居然已经黑了，没想到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她在模拟仓里待了这么久？一个下午？

暮色四合，明月皎皎，万里无云，又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夜晚。

可是，有什么似乎在破土发芽，不一样了。

岑言躺在床上的时候，睡不着，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艾特的话。

烦死了。

教师宿舍区的艾特，“阿秋——”。

岑言起身把晶核放在抽屉里，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她记得桌上一直没放什么东西呀，有人来过了？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决定把盒子打开——

一只终端静静的躺在里面，黑色的终端线条流畅，轻便小巧，她在广场的大屏幕上见过，到处都是它的广告，当红明星代言，摆在商场柜台最显眼的位置，价格昂贵。

屏幕上突然亮了起来，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我。”

发件人是通讯录里唯一的好友。

又弹出一条，“昨晚的谢礼。”

哪里需要这么贵重的谢礼，岑言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很开心终于拥有自己的终端。

可是没有，她的内心毫无波澜，为什么会这样？艾特真的打击到她了吗？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岑言，你回来了吗？”

或许是太过专注，她都没有听到什莱回来的声音。

岑言打开门，“怎么了？”

房门“吱嘎——”一声关上的那一刻，什莱错身进来，“有点事儿跟你说说。”

房间很小，人高马大的什莱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到桌上的终端，“你什么时候攒到了钱的，最新款，可以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岑言先他一步抢过终端，“说事儿。”

“真是冷漠啊，这不是你开学挺忙，没关心你嘛，大学怎么样？”什莱转过身看着岑言。

岑言大一开学一周了，从备考前一年到现在，两人之间确实很久没正儿八经的聊过天了。

“都挺好啊，你怎么样？地下城的活儿还习惯吗？”岑言带上终端，看向什莱。

什莱屁股一抬，岑言就知道他放什么屁，怎么说也是十多年从F星一路过来的发小了，这点了解她还是有的。

什莱一般没事儿不会这么磨磨蹭蹭的不开口。

“……挺好的啊，都挺习惯的……我攒了点钱，想把我妈接过来。”什莱开口道。

听说这几年F星的农贸市场被取缔，不让干了，她年纪也大，身体不太好，什莱想接她来换个环境。

现在他不算混出了头，但是也算混了个正式工作，偶尔有客人给小费，能抵他半个月工资，不如早点接过来

不过……

“你弄到通行证了吗？现在F星和以前可不一样，没有通行证，阿姨连下街区都出不了，别说是来E星了。”

F星从那以后管的非常严格，各阶级划分明确，互不干扰，甚至居民的通讯社交，活动范围都被严密监管了起来，现在受主星区派遣下来的直系护卫队管制。

他们有就地处决偷渡者的权利，要想离开F星，必须通过F星移民局的官方书面申请，岑言听说过条件极其苛刻。

“还没弄到……不过快了，我拜托了人去走流程了……就是提前和你分享一下这个消息，嘿嘿！”什莱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开心神色。

他们俩一路从F星走来，一路扶持到现在，什莱能说点心里话的人，也只有岑言了。

“我当然开心了，阿姨以前帮我那么多忙，还冒着风险收留我那几天，我也想她早点离开那里……”岑言说着，数了十张钱，塞给什莱，“只有这么多了，全当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吧。”

她家底儿也不厚，

什莱也不跟她客气，办理移民确实需要很多钱，别人也就算了，但岑言和他谁和谁？

“通行证你让地下城办吗？”

“嗯，找了个熟人，最快下周给我，还挺靠谱的，和移民局的申请同时进行嘛，快一点。”什莱嘿嘿两声。

移民局的申请通过之后才会交材料，到时候交通行证也不晚。

“莫克娜女士知道了吗？你写信告诉过她吗？”岑言靠在床头，在终端上回着消息。

“知道，她也攒了点钱，我让她不要告诉别人，能带的东西就带，带不了的也别买，就放着就行，万一有什么人眼红去移民局举报可就完了，小心为上嘛。”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什莱就准备要走。

“那个……我有点事儿，借了一件你的衣服，就当我买了，钱放你桌上了。”岑言没把小安的事情说出来，看小安那个样子，不是他杀人就是人杀他，什莱不知道更好。

“知道，我看到钱了，我一猜就是你……到时候我妈来了，她也可以住进来，攒攒钱再买个小房子，以后……”

“你那个房间住的下两个人？”岑言问。

“肯定住不下呀，哎呀，不是住我这里，是那个人要搬走了。”

“陈今行要搬走了？他不租了？”岑言一愣。

陈今行就是租房子的第三个人，他住主卧，不知道每天在干些什么，晚出早归的，和大家时间都错开，他一回来就进屋，也不出来，这样的作息他们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

不过陈今行看上去也不是个有钱换房子租的人，有时候，甚至待在房间一两天都不出来，岑言有次让他饿死在里面了去敲门，等了很久才开门，门留一条缝，窗帘拉死，房间里一丝光都不透……

而且，陈今行……是个怪人。

“是啊，我一看这不就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吗？就想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说起来，我好久没看到他回来了。”岑言打断什莱，“以前也没见他这么久不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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