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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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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无数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而上。

陈念安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捡到泽海山那年才十一岁。山中孩童不多,他便只敢在大师兄和二师姐两个年纪相仿的人身后当跟屁虫。一来二去,时日渐长,他也渐渐活络起来,知道大师兄也是被捡回来的,也知道二师姐是被她爹娘送上的山。

他还知道师叔养着一群白色小鸟。

他们一同给小鸟喂吃食,一同看着小鸟飞向天际又在不久后飞回山中。待师叔将绑在鸟腿上的小巧竹筒取下,他们才知道这是新驯养的新鸟。

那批信鸟可以使用后,第一只便分给了永欢。

他和大师兄都无可送信之人,也无人告知他们山下如何,于是他日日夜夜只能盼着二师姐的小鸟多飞几回,好让他也瞧瞧山下人间。

二师姐的来信落款花样很多,有时的落款是她爹娘,有时的落款是她兄长,偶尔也会是“珊珊”。

待他学会写字,二师姐也愿意让他在小小的信纸上留下些许字迹,他哪里好意思写给旁人的家人,便只好写给那所谓的“珊珊”。

那一封封由二师姐寄走的信终于寻到目的地,而那些被他吵闹着看到的、写下的童年趣事在此刻都有了来处。

咫尺片刻,旧时四季更迭数回。念安才寻到自己的声音,试探着反问道:“当真?”

适时,谢长宁伸手将那封信递到人面前,一字一句道:“千真万确。”

褐色信纸上画着红梅一枝,上头写着“念安亲启”四字。陈念安抖着手将信接过,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谢长宁一手牵起阿辰,一边笑着问:“所以,送阿辰去盛京这事,你可愿帮我?”

陈念安像是没反应过来般无措地抬头,显然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中。但脑袋已经非常诚实地点了点。

谢长宁眉眼带笑,说话时如春风拂面,“走吧,我们回家,仔细商量一下我的提议如何?”

“稍等,麻烦,让我先将它看完。”手中的书信仿佛有千般重,陈念安举起在谢长宁眼前一过,待人应允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

下山后,他和山中的书信往来不少。毕竟那鸟偶尔飞的快,偶尔便如同龟爬,自打上回他收到要给行梦求药的信后,便再也没能再收到一封来自山中的信。

此刻见到那熟悉笔记之后,陈念安几乎高兴得要欢呼起来。

期待着将信缓缓打开,干净的纸上只有一行小字——吾弟念安,入樊城后一切听从珊珊安排即可。

那行字太短,任由他看了百来十回也不过几个眨眼。可这行字又太重,轻飘飘地便嘱托上他的余生。念安不敢置信地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看,心中隐隐生气些许不好的念头。

谢长宁略一歪头,显然正在等待着他的回复。过去了许久,陈念安才深吸口气,认命似的将那张纸叠成巴掌大小,塞进袖中,道:“好,我都听你的。”

“好,那我们先回家吧。”闻言,谢长宁立刻笑了起来,直接转过身领着人款款离开酒楼。

酒楼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站在一旁的奴仆见着谢长宁便立刻迎了上来,脚踏、马镫安排得妥妥贴贴。念安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便被邀请去了车内。

外表看去十分简单的马车,内里却别有洞天。

空间宽敞,布局精巧。目光所及之处皆铺着软垫,窗下有一案小巧的茶几,上头茶香袅袅,闻上去令人心旷神怡。坠着流苏的窗帘随风轻轻摇曳。

陈念安正襟危坐,双眼直视着车壁的一处花纹,搭在膝上的双手,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良驹走得平稳,速度却不满,还不等陈念安回过神来问些什么,马车便停在了谢家门前。

到底是已经屹立多年不倒的名门望族,偌大门楣虽说没有过多装饰,但其用料讲究,做工精细,两侧的石兽目光炯炯,神态威严,匾额上的“谢宅”二字遒劲有力,配着墨色木底如金龙破雾。站在两侧的门房见着人来,立刻将门缓缓打开,露出里头的另一片颜色。

谢长宁顺着念安的视线望去,看着自家门匾上那已略显暗淡的金色漆面,自嘲似的轻叹道:“谢家无人入仕,许多年来,也就如此。”

念安好奇地转过头来,问道:“为何?”

谢长宁眸子微颤,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扫过,突然凑到念安耳边小声道:“家门不幸。”

红衣姑娘笑得轻松,念安却不由得一愣,反应过来心中又生出几丝叹惋之情,赶忙跟在人身后一同往宅子里去。

越过一带翠嶂,又行过数片青石,放眼才见着正门几间。粉白墙皮,灰色砖瓦,错落在一片翠绿间如雾里看花,显得分外秀丽清幽。念安走到近处,便能看清那门栏窗棂之上的细雕精刻。

“这些花样都是许久以前的了,你若不喜欢,到时候我们的新宅子你来安排。”

过分安静的氛围里,谢长宁突然的开口吓得人一跳。

可相比这声音,念安还是觉得这话的内容更叫人错愕,想也没想,赶忙道:“只是觉得这花样着实新奇罢了。”

谢长宁眼里噙着笑,附和道:“嗯,那到时候也可以用这种花样的。”

姑娘的话说着说着总是无意识地落到念安不曾试想的未来上,听得人没来由的便脸红心跳。念安再三启唇,最终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走过腰高的花丛,便有两个丫鬟站在门前,看着来人立刻端茶倒水好不利索。

明明这一路走来他也修炼出来了几分口舌,可此刻的陈念安却宛若一个孩童,任由对面之人询问颇多,答来答去也不过点头摇头。

好在谢长宁也不强求,同人简单来往几回后便开始安静品茶。

杯盏中的茶水还未饮尽,又有一个丫鬟走到谢长宁身前福了礼。

陈念安只见她们主仆两一番耳语后,看着谢长宁神色微变,随意地挥挥手,那小丫鬟立刻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谢长宁转过头来,脸上的疑惑褪去,又恢复成那般友好模样。

“今日在渡头,除了念安你行侠仗义,还有一小姑娘出手救下了小六,他正思考着如何感谢人家,故找我来商讨一番,不知你可要一起去看看?”谢长宁的话说得不多,叫人听不出底细。可念安的心跳却已然不受控制,当下便点点头,跟在人身后起身往大堂去。

走过小桥,穿经长廊,沿途亭台楼阁典雅古朴,珍惜草木数不胜数,任是见惯了花草的陈念安也忍不住微微一惊。

沿着长廊绕过,便有数根朱红圆柱显在眼前。其下柱础如花盆一般,壁上刻着芙蕖出水,阳光照下时雕刻的水波清晰可见。

行至门前,里头最打眼的便是那副挂在堂中的山水画,往下有一张腰高的桥头案,案上对称摆着香炉、蜡扦一对,厅中规整的红木桌椅按例摆放,一位玄衣公子坐在右侧,身侧坐着一位着短打的小姑娘。

玄衣公子显然是刚刚出现在码头的谢六,只是那小姑娘的衣饰和这厅堂看上去实在是格格不入。染上些许脏污的麻布衣,挽发用的是极普通的樟木簪子,微微低头时露出的后颈比旁的姑娘要黑上几分。

两人刚一进门,谢六立刻起身迎接。脸上灿烂的笑拦也拦不住。

念安的视线在谢六脸上掠过,下一秒便直接定格在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上。

陌生的堂屋中,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回过头来的下一秒,念安便清晰地见证了一个笑容是如何凝固的。

“三姐,这位便是今日出手救我之人。”谢六领着谢长宁走到厅中高位坐下,高兴地同人介绍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长宁微微点头示意,还在震惊的陈岁安赶忙起身,站在人身侧乖巧地摆手,道:“谢六公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谢六哪里见得人如此推脱,直接反驳道:“这便是你不对了。三姐,你简直不知道小九今日有多厉害,那一棍棒过去,直打得人落荒而逃。”

面红耳赤的陈岁安微微撇开头去,实在是不敢面对眼前二位。可她模样乖巧,个头也不足身侧两位男性高壮,配着那一身略有些粗制的打扮,只叫看客全都心软。哪里会想到人这是因为羞愧。

谢长宁会意,稍稍示意谢六停下话头,主动起身邀了陈岁安在自己身侧坐下,又给念安指了座。

谢家三小姐习武只为强身健体,因此只是略懂些皮毛。同人的双手交叠时,陈岁安只觉那双手便宛若没有骨头似的软,十指修长,皮肤白皙细腻,合在掌中仿佛拥到了一匹上好的素色软绸。

几个丫鬟捧上茶来。悠悠茶香在屋中弥漫,谢长宁笑道:“当真是巧,这位念安公子今日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六眼神一变,急忙问:“三姐,有谁欺负你?”

谢长宁摇摇头,“没有谁欺负我,只是当时人仰马翻的,阿辰和我走散了,念安公子不仅找回了阿辰,还守了你的货。于情于理都该上座。”说话间,红衣姑娘温柔的视线缓缓落在几人身上,眼中情谊如水,直叫人心甘情愿地溺毙其中。

人仰马翻的导火索脸色一红,微微抿嘴,端起茶盏遮住了自己的脸。

人仰马翻的催化剂傻笑一声,故意合上眼不给人看到自己的眼神。

而在这场人仰马翻中,实力只能充当路人甲但戏份实在多的谢六将手中折扇一甩,兴奋地问:“念安公子就是那位掀翻山匪的高手?”

念安点点头,在对上自家小师妹疑惑的视线时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不过是凑巧。”

“话可不能这么说。”谢六摇摇头,对这二人的自谦之词表示否定,“天下万事不过都是巧合,可二位做什么、做不做皆由本心,岂能让这‘巧’字抹去二位所作所为。照我看,二位今日就在我们谢家用晚膳如何?”

话音未落,念安、岁安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没有拒绝也不主动点头。热络的谢六直接转过头望向谢长宁,得人点头后,双手一拍,笑道:“那这更好了,今日我们便好好摆上一桌。”

谢长宁微微颔首,想了想又嘱咐道:“记着安排好你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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